“摩睺羅迦大人不喜歡太吵。”
一路上,白涯一言不發。他的臉顯得過于慘白了。這里分明很冷,他的額頭卻滲出細密的冷汗。看得出,他在極力壓制一直起伏的情緒與那難以把持的對藥物的依戀。不論是在戰場上還是別的地方,其他人都不曾看到他這個樣子過。想必能讓他控制住自己的念想,一定是即將看到的、屬于生父的遺物了。
那把刀,那把水無君親自給他接上的,削鐵如泥的刀
聽到了白涯的心聲,楚天壑在前方嘆了口氣。他輕聲說道
“您的父親,是一位非常優秀的人。在我離開家鄉之前,我們便有過交集,也算是朋友了。我們走的本是截然不同的道路,擁有迥異的人生。我們也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任何方面。只是沒想到,這樣的我們也有緣相遇,有緣成為朋友。”
白涯艱難地開口“他的性格其實很好。不論是誰他都能聊起來,不論誰也能很輕易地信任他在發現他的手臂是一把刀之前。”
“偏見本就是一把刀,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白少俠您不要在意,我活了這么多年,對人性是個什么東西倒也看得透徹。就算您的父親不為左衽門做事,光是看到他那把刀,就不敢也不愿意與他說話了。”
“所以他總是很多話。”
“這倒是真的。不過對我來說,話越多越好。我對家鄉的變化也很感興趣。他講了很多事,別人的事,自己的事你的事。他一直為你自豪。”
“”
他只感到難以言喻的悲傷。昏暗的階梯顯得更加狹長。
“唔,你很不喜歡左衽門。”楚天壑察覺到了什么,“其實我也略感意外。因為很少有人沒見過母親,卻依然對母親心存懷念的。您的父親真的偉大,他能將您母親的一切美好具象在您的心里就好像她曾真實地參與您的人生。尤其是您這樣的人,要領悟這種感情似乎更加困難。喔我沒有不好的意思,您別見怪。”
“沒關系。”白涯并不在意,“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
“但這也有壞處。你爹說,你對左衽門有一種不必要的仇恨。他覺得那是他沒教好。我倒是告訴他,世間之事都是兩難全的。顧及了這一面,在另一面勢必會疏忽,或是無法控制它發生。他怎能又讓你感到母親的好,又不去記恨殺害母親的兇手”
“的確是這樣,我也是對他這么說的從我很小的時候。”
“他還是選擇了讓你感知愛。我算是完全被母親一手帶大,反而不知父愛為何物。從這點來看,說不定我們也很談得來。還有君姑娘我知道你們都很不容易。但一切都會變好的,對吧我一直是這么覺得的。”
在沉痛的話題中強顏歡笑,恐怕也只有楚天壑能干得出來。白涯怎能不恨左衽門呢他不止一次地想過要如何將那些惡人殺個干凈,一刀又一刀,直到刀和人都染成紅色。割斷他們的喉嚨,就像當年兇手對活著的母親做的那樣;剖開他們的肚子,就像當年父親不得不對死去的母親做的那樣
殺光他們,一個不留。這并不是為了整個江湖的安定,不是為了將更多人從惶惶不可終日的恐懼里救出,而僅僅是為了為了復仇。他的出生好像就是為了這個的,可父親偏偏不讓,他寧愿自己有的是前者
那樣濟世憫人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