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一個有趣的比喻,只是現在笑不出來。蛇的行走路線,是一直蜿蜒前行,無聲無息,但終究是按著既定的目的,寸寸向前,偶爾會停滯、徘徊,最終會到達想去的地方,捕獲自己想要的獵物。而蜘蛛是比蛇還要安靜的。它蟄伏在終日陰暗無光的角落,無聲無息地編織著唯自己可見的巨網,耐心地等待獵物自己上前。當他來到網下,凝視著這小小的身影時,忽然發現它原來與背后那地網天羅是一體的,那才是它的全貌。
盡管他們都生活在黑暗里,陰影下,潮濕中,無塵卻污穢的夾縫間,二者竟天差地別。
一開始,他自己也只是打發時間,圖一樂呵,加之對縋烏許多方面的欣賞與敬佩,他們才會走到一起。在縋烏眼里,他應該也算得上難得能與他舉杯共飲的、少見的人物。而且聽話又好用這是縋烏最為滿意的。而與他并肩前行的日子,的確是值得銘記的回憶。
但那些終究也只能成為回憶罷了。
“這么久以來我感謝你。”晏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但我不會再幫你了。”
“你說什么”縋烏側目,“我不是聽錯了吧”
他的身體忽然前傾,晏很清楚,這是攻擊的前兆。縋烏平時不是這樣沖動的,現在八成是生氣了。于是他憑借本能敏銳地側過身。預判沒有錯,他太了解他了不知何時如銳刃出鞘一樣的尖爪從縋烏的背后閃了出來,現在已經猛擊到晏方才站立的位置。它的力道將石頭扎穿,綻出蛛網一樣的裂紋。晏一側的幾根頭發被削了下來,輕飄飄落到地上。
“那你就沒用了。”
晏暗暗嘆氣,心里想著,我就知道。縋烏算不上是真的無情無義,他只是生氣了而已。因為他認為晏不可以忤逆他,背叛他,因為他從未這么干這便在不知不覺間形成了鐵律。他也從來沒想著故意在這方面惹他生氣,但如今看來,幸虧自己從未這么做過。
現在不同了。
縋烏后撤一步,精準地躲過了他第二次攻擊。他很清楚,接下來縋烏會在無形中布好鋒利的網,每一次攻擊都連帶著無聲的下一步棋。即使在憤怒的時候他也會保持交鋒時難得的理智,這也是晏欣賞的某一點。所以他準備從這處山崖上跳下去,脫離他所能設下陷阱的全部范圍。可就在晏找到了落腳點,后翻下斷崖時,他卻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啊并不是地。他將自己撐起來,看清楚自己摔落的地方。是懸崖忽然生出的幾根巨刺,像手臂一樣接住了他。做到這點,不過只需要縋烏一揮手罷了,他差點忘了這家伙也精通法術的事。縋烏來到懸崖邊,沉著臉,深色的皮膚顯得更加陰暗了。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個“叛徒”,背后的肢節示威般高高抬起。他本可以用土刺直接穿透他的,不過沒有,他大概更偏愛于親手處理被他視為背叛的行為者。
“你還真是膽大妄為。”
是女人的聲音。縋烏回頭,正巧看到有一雙緋紅的鞋落到地上。將眼抬起的功夫,陵歌已經收回了翅膀。她什么時候來的似乎很早前就在附近的某處棲息了,只是另外兩人都不曾在意。她向前兩步,毫無懼色地望著眼前陰著臉的蛛妖。
“所以”他滿不在乎,“你是來多管閑事的如果不是,你可以走了。只要我樂意,我說不定會讓你敬愛的神鳥大人重新降臨于世只要你不妨礙我。”
“”
陵歌暖色的眼睛直視著他,默不作聲,不知在想些什么。就這會兒功夫,一陣不知從何處來的水浪像一條繩子似的,將懸崖上的晏卷了下去。等縋烏反應過來,朝下看時,那家伙已經逃之夭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