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涯跪在地上,背對著他。即使離的很遠,他也能看到,黑色的彎刀從他的背后的左側穿過。紅色液體順著刀尖一點點滴落,流到地上。赤水在純白的不知材質的結界里擴散,源源不斷,簡直像要吸干他的血。
祈煥被騙了。
不,這也算不上騙。他只是被利用了。白涯的辦法的確是正確的,甚至是絕對有效的。若是在法陣啟動的過程中,法器的載體完全消亡,天或許就不會誕生。淬了白涯血的他自己的刀,雖然無法刻意傷害到他,卻被利用了刀的特性,強行將刀尖推進自己胸腔
祈煥完全無法想象這是何等的撕心裂肺。
皮開肉綻,經裂骨斷,每一次心臟臨終前的顫抖,都是一次對刀刃的舔舐。一個人究竟如何狠心才能對自己這樣惡毒祈煥相信,比起什么為了黎民蒼生,白涯更不希望自己變成一具行尸走肉,與自己生而為人的意義背道而馳。他是不怕死的,但這個程度真的有必要嗎祈煥完全無法想象,他只想尖叫。
之后呢然后白涯準備怎么做就這樣,等著自己被劇痛侵蝕,保持這個動作,直到身體最后一滴血流干死亡的過程被無限拉長,他動也不敢動一下。若是白涯真的這么死了,所謂“成神”的儀式就會停止嗎還是說,它們會尋找下一個目標比如自己祈煥根本沒有想過,甚至認為白涯也并沒有想過。他只是尋死,只是要殺了“天”。
祈煥覺得自己也在顫抖,沒辦法停下來。這時候,他注意到,白涯的身軀微動了一下。他還活著,暫時,離死不遠了。他將兩只手都攥在胸前的刀柄上,輕聲地念叨了句什么。
“燭照”
幽熒。
白涯是想過的。
祈煥的刀脫手而出。
與此同時,有一股強大的外力將他狠狠推了出去。那力量看不見,摸不著,但無比巨大像一面墻一樣。這力量迎面而來,將祈煥整個人從地上粗暴地掀開、拋起。光芒忽然變得強烈、耀眼,無法直視,同時,四周原本蒼白的景色迅速后退,竟然形成了黑色的通道。在這法術的浪潮之下,黑與白不斷交替變化,眼前的那一點時明時暗,分明沒什么大小的變化,卻明顯令祈煥覺得,自己離那個中心越來越遠。
意識也一并被剝離而去。
時間過了多久幾個時辰,還是幾天祈煥并不能回答這個問題。但他很清楚,現在的自己恐怕是在做夢,真正的他應該已經昏睡過去了。因為此時此刻,他的感受與自己在夢中無異。時間過得很慢,沒有任何可以作為參照的實體。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這兒,茫然無措,任何情緒都失去了意義。他只是發呆,發愣,不知自己從何而來,又該去往何方。
然后,他突兀醒來。
似乎已經過去了很久,似乎沒有,就像從一場漫長的夢中驚醒。他直起身子,眼前是一片空曠,沒有活人,僅有殘垣斷壁,似乎什么都不曾發生過。唯東方的天空泛起微白的光,將整座夜空的群星都剝奪而去,什么都不曾留下。
除了一對無主的彎刀。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