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如此,即便作為仙人,我也到了風燭殘年之時。”
說起這樣的話,他也沒有什么遺憾慨嘆之意,僅僅是如此平靜地敘述罷了。語畢,那雙眼睛便淡淡地向她們一掃
“這位就是仙鶴來信時你向我提起的那個孩子”
吟鹓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腦袋,往水無君身后避了避,不知是羞怯于生人,還是忐忑于觸手可及又未知的希望。水無君低下頭,伸手生澀地為她捋了捋吹亂的鬢發。
“是了。我仙術不精,只能帶她來這里,看看你是否能幫這個忙。”
“你與我談及的事情,可能的成因有許多。我需要從這位姑娘了解更多,才能根據具體情況進行辨識,方知該如何解決。”凜天師走上前,垂眼虛撫了一下吟鹓發頂,輕嘆了一聲。
“你們先隨我來。”
她們跟著凜天師向著與來路相反的方向走去。沒多會兒吟鹓就看見了一處不大的小院,簡樸素凈,很符合對于隱士居所的想象。院子里空蕩蕩的,只有些簡單的木石桌凳,看不到任何侍奉的仆役或弟子。
“這是我修養的地方。”在前邊帶路的凜天師推開院門,他仿佛讀到了她的所思所想,開口說道,“平日都是我一人靜修于此,鮮有訪客,只是自己打點簡單的起居。吟鹓姑娘的事,我不敢拖延,茶飯招待只得不周了。”
“無妨。”
凜天師將她們帶進了一處側室,里邊的陳設也極為簡潔,有幾個蒲團,一張矮幾,擺著些筆墨、黃紙與朱砂等物。吟鹓挨著水無君坐了下來,聽她與凜天師簡要地復述了自己的事情,從出生時接生婆的異樣,到最終最近的一場悲劇。凜天師偶爾就細節追問一句,更多的時候,只是在低頭沉思。他長長的一生里,想必經手過了不少玄奇古怪的事物,興許也曾見過類似的情境,卻難靠三言兩語便下斷言。直至水無君話音落畢,在一陣沉默后,凜天師看向了吟鹓,溫和地詢問
“吟鹓姑娘,我欲取你一點指尖血,畫符布陣,探知一些你我未知之事。也許是你曾接觸的人與物,或是更遙遠的前塵你可介意”
她當然是不介意的,不如說當前的代價比她預計要付出的輕了許多。她搖搖頭,伸出了纖弱的手。凜天師看到她的手后,發出了一聲細小的輕嘆。她大概知道,比起別人,自己的手太細、太白。那是自然的,她一天到晚待在屋里,終日不見陽光,比別人白出一大截當然正常。其實待院里沒什么人時,是有丫鬟前來開門,讓她出來活動活動,曬曬太陽。她出來過幾次,覺得無趣,便重新走進屋子了。屋外只有一成不變的景色,一年四季都足以從窗里看到,一花一木她都了如指掌。更讓她受不了的是,這種行為當真和遛狗一樣她感到難以言喻的冒犯,卻無可奈何。長輩們想起來了,覺得可憐似的施舍一個放風的空隙,又趕忙攆回圈里去。雖然誰都沒有這個意思,但她知道,連那些丫鬟也會在心中這么可憐她。她只覺得自己是個籠中之鳥。關了太久,自個兒也不愿意出去了。就像即使籠門打開,栓在腳上那條細細的鏈子也永遠無法掙脫。
至少當下,鏈子是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