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眼眶開始,有一種特別的東西擴散開來。那是近似水晶或者冰之流的物質,以她的左眼為中心,凝結出了一層怪異的面具。它們質地剔透,表面不太規則,但完全覆蓋在皮膚上,甚至讓人懷疑代替了原本皮膚的一部分。透過它所呈現的顏色,不是膚色也不是血肉,而是冰川一樣原本就微微蒼藍的色彩。它上層的邊緣快要觸及到發根,下層的邊緣覆在顴骨上。就連她的那個眼睛,也是呈現出一種獨特的冰藍色,泛白。那是她被凍住的眼睛嗎就算它還能活動,不論轉到什么方向也沒有人看得出來,它沒有與左邊相似的黑色瞳孔。還是說,它也被那不知名的結晶所覆蓋,所以才無法眨眼呢
“好像是擴散了,”女人開口,“之前只是剛掠過眉毛。”
她的聲音很普通,有種成熟女人的穩重,但也有點兒懶懶的。就好像她陳述的異常只是別人的遭遇,與自己無關,她大概是個很冷漠的人,就連對自己也毫不上心。
“我若不讓你再練這種武功,你定是不會聽的。說來也稀奇,我平日只接待魑魅魍魎,六道無常。像你這樣頻繁往來的人類還是頭一個。但你以后有一段時間不用來了,我都不在,這處幻境也會暫時消散,過去通往這里的路,也都會關閉。”
“大概有朝一日,你覺得我也會成為妖怪吧。”
施無棄沒有反駁。照這么下去,并不是沒有可能。妖變的發生雖不是那么常見,但近來的江湖并不太平。她打小就算個武癡,對踢毽子、跳皮筋和做女紅毫無興趣,一門心思撲在習武上。女子之中,這樣的人不多見。她家里就是開武館的,但并不重視她的興趣。畢竟他們比較傳統,認為還是男人才能繼承這等家業。她不管這些,仍什么都跟著練,誰逼她做“女孩該做的事”就揍誰。沒辦法,家人也拗不過她,就隨她去了。
隨著她的成長,每一次演習,每一次切磋,在她身邊的人都會無比危險。在試煉中出了太多意外,傷人無數。最嚴重的要數成年那天,她失手將踢館的人活活打死。踢館的人是同行,背后有官家背景,尤其被打死的還是有身份的人。他本來就是跟著一起耍威風的,誰知道身子骨弱,又低估了一介女子,這么一頓拳打腳踢下來可不直接咽了氣
官府的人和幾個同行都跳出來對她爹說,你得給大家一個交代。雖然有不少人看見了,但一個女子能有多大力氣你得把你兒子交出來,一命償一命。她雖然向來淡漠,也知道此事跟爹爹和弟弟沒有關系。她承認下來,說就是自己做的,不信的話盡管與她比試。這件事鬧得很大,幾百里外的人都特意跑來看熱鬧。結果比武場上又是腥風血雨,漫天橫飛的血肉讓所有人都驚恐于這位十幾歲女子的力量。最后為了給大家一個交代,她爹廢了她的武功,將她逐出家門。有人說,是她弟弟私下埋怨她,家人這么做是為了拋清關系;也有人說,是她爹娘為了保護她,才讓她躲得遠遠的,避免報復。不論事實如何,不論家里人怎么想,她其實都不在乎。反正從那以后,她徹底和家里人斷了往來。
一切都是從她意外得到那件法器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