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幾句話的工夫,鶯月君又換了張臉。她的模樣雖然漂亮,每一個面孔都能深深地印在人的腦海中。可要真正記住她的長相,絕不是尋常人等做得到的。何況除了當年真正被燒毀的美麗面孔,許多名人大家繪出的畫中人的模樣,也能被她據為己有。據說早些年,她無聊的時候就想捉弄人,會故意在創作中的紙上笑,嚇壞了不少畫師。不過現在她已經很少做這些事了。
“你如今的樣子倒是多變得很。怎么,難道是過去總和自己吵架,不知誰來出面嗎”
“你就別拿我打趣了。”鶯月君忽然感嘆起來,“少說這些。以前我確實總用一張臉,可是不知怎么,下次見面的時候他們就認不出我了我想定是不知不覺間,我的樣子慢慢轉變成另一張相似的面孔,接連不斷。有好幾次,他們好不容易接受了這種情況,就會認錯人,和夢中的過客打招呼。這可真是糟透了,我干脆故意在人類眼前變來變去,這下可就不會弄混了。幸虧是在夢里,也不會惹上別的麻煩,若是在現世中有人想要冒充我,麻煩就大了。說來這樣也好平日也好偷懶,不必像其他同僚那樣忙碌。我常常游歷于各種人的各種夢境,唯有此處,能長久地歇歇腳,喝上一杯有滋有味的茶。”
“隨時歡迎,只是近來不行了,你知道原因。”施無棄一本正經地說,“所以你今天來做什么不會就只是為了偷聽我和訪客的閑談吧”
“也是,我還挺忙的,最近在忙一個丫頭的事。呃,我要做什么來著唔,好像是有很重要的事呢。”
鶯月君撓撓頭,好像真一時想不起來。施無棄倒是知道原因雖然有許多好看的皮囊,但即使是虛構的腦袋,她也只有一顆。她花了很長時間才讓每一個自己達成共識,融合的思緒持續斗爭、妥協,光是這部分就占用了思想的很大一部分,所以她總是記不住要緊的事。不過,用不了多久,她總能想起來,就是得多給她一些時間。
“啊想到了。你先前是不是見過一個火狐貍一只赤狐,有個金狐兄弟。現在說或許有些晚了,但我從諸多夢境中收集情報,打聽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是什么事”
“他兄弟,若是叫溫酒,那他確實是躲起來了。而且不妙的是,他與妄語在一起呢。”
“妄語”施無棄反應了一下,“你是說惡使”
妄語者,不凈心,欲誑他,覆隱實,出異語,生口業,是名妄語。
“是呀不然還能有誰呢。他身上有幾枚如意珠的碎片,真讓人頭疼。也不知那金狐貍和他在一塊兒,會不會給帶壞了謊話說太多就會成真原本是個俗語,但在妄語的身上,還真不是沒可能發生。可惜我不能確定他們在哪兒,不然就告訴你了。”
她說了一半兒,施無棄已經沒心思聽了。他掃了一眼屏風。在他視線穿過屏風的桌上,有個小木盒,在那盒子里儲存的諸多寶物,就有如意珠的一枚碎片。鶯月君歪頭看著他,忽然又回想起什么,說道
“哎呀,我都忘了,他以前是不是來找過你呀”
“是。但那時候他還不是惡使。還是說,我沒能認出來他已經是妖怪。”
“那人滿口無恥讕言,別連你也給他騙了吧他一生說過太多謊,做過太多假證,精于誹謗詆毀,教人辨不清真假虛實。現如今,世間每當這類事發生一件,他的力量就強大一分。若那小狐貍輕信于他,豈不是會被利用唉,雖然這是你的事,但看在我們交情這么深的份上,有機會,我就轉告給他的兄弟吧。”
“多謝”
施無棄已經笑不出來了。不僅是因為他與妄語的事,雖然他上次的確沒能分辨出來。這江湖真是兇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不知已有多少惡使橫空出世。說到底是人間的人實在太多了,在他生存的那個年代,人間還沒有這樣熱鬧。任何東西基數一旦大起來,就容易生出一些極端的是非。就像一座果園,面積越大,樹越多,壞果也就越多,還容易染病。一旦一棵樹染了病,便有一大片難以幸免。
說到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