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再追問下去,得到這個答案就已經夠了。至于忱星的東家是誰,他沒什么興趣。不論是想斬妖除惡、行善積德,還是想偷師學藝、為非作歹,都不是神無君現在應該關心的范疇。他眼下的任務是緝拿妄語之惡使,這一點從未變過,此外的一切都輪不到他去關心。他像自然中千千萬萬的捕獵者一樣,一旦鎖定了目標,就絕不會將視線挪到別處。
“這些偶人的工藝有所長進,”忱星說,“我曾在一個廢棄的村落里,發現大量的胚,尚未經過任何加工,或許只是暫存之地。雖不知是否出自無庸藍的手筆,但二者的差異,已不可同日而語。目前而,若想區分它們,恐怕只能從語判斷。”
“它們尚且無法說話,但我想大約快了。”
忱星思忖一陣,說道“若他無庸藍,當真得知什么令死物開口說話的法術我倒想學學。世上太多聾啞之人,比他更需要這門技藝。”
“別想了。他最多用些發聲之物,植入偶人的體內。維持這些傀儡像正常人一樣活動,需要耗費大量的靈力,尋常的花花草草根本無法支持。現在,已經有妖物在黑市中被批量買賣,大量人口失蹤的事或許也與之有關。不過后者,是如月君在負責了,盡管她先前的事還沒什么眉目人手總是不夠。”
“無庸之罪,罄竹難書。”
即便忱星是這樣說的,神無君也不能完全信任她。從表面上看,二人的對話平平淡淡,一派祥和,實則他們卻各有所思。神無君沒有追究忱星的事,是因為她在這數百年來都安分守己,幾乎不曾參與過一件惡行中去。仙人們尚且做些普度眾生的好事,而依靠法器維持存亡的忱星沒有干些壞事,就已經很不容易。
神無君嘆了口氣,道“這些傀儡的行動愈發接近人類,混在人群之中便愈發難以察覺。一旦同人類一樣開口說話,定會引起極大的騷動。那位大人不會憑借這些特征便認定它們屬于新的生命,但已足夠引起混亂,人類是能被輕易煽動的。”
不知不覺間,這個偶人的身體已逐漸消散了。它堅硬的結構開始變得松散,當著兩人的面,一步步崩壞瓦解,如尸體在迅速腐爛。像是一把特別的火將它點燃。它生于烈火,如今又消失在看不見的火中,化作一抔捧不起的灰燼。神無君站起身,不再繼續觀察下去,它們已經失去價值。不多時,地上便只剩幾件破爛的衣物了。
“他還真是一點馬腳也不留下。”
兩人站在一邊,看著地上的破衣裳。神無君抬起頭,看向忱星,又說
“你可曾學過易容術”
“學過,沒怎么用過。”
“你的容貌經久不變,在每個地界,只能停留十年二十年。兜兜轉轉五百年來,你莫非僅僅一直這樣遮擋”
“比易容方便。要換上另一張臉皮,扮演另一個角色,會麻煩太多。世間掩面者,大有人在,反倒不會引起懷疑。”
“近百年來,你可曾成家立業,有過子嗣”
“六道無常何時愛管別人的家務事了”
即使隔著兩層布料,神無君也能感到她的視線冰冰涼涼。
“我料你也沒有。”
“真稀奇,為人之妻,為人之母,何時成了女人生來的義務不過是諸多選擇罷了。我輾轉各處,從未久居,不必在意那些風風語。只是不曾想到,你六道無常也頗為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