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凌蔭瞇了瞇眸,眸中閃爍著無比復雜的情感。
“你媽媽在哪兒,我派人去處理。”她道。
“讓我回去見最后一面不行嗎”男孩盯著她,眼中皆是血絲,“首長,我來打仗就是為了給她養老送終的。”
柳凌蔭頓時語塞,再說不出話來。
到最后,柳凌蔭也沒有答應男孩的申請。
她什么也沒說,轉身逃似地離開了營地。男孩在后面喑啞地喊著首長,他每喊一聲,柳凌蔭的腳步就快上一分。
站在這個位置上,她實在無法給出回應。
聞天澤的軍事才能遠遠不止表現在真刀真槍的戰場上,這一場輿論戰,他打得兵不血刃,漂亮非常。
“殿下不能再放任那些平民作亂了”
十二月初的月會上,二十六家宗族聯名申請“他們仗著法不責眾,砸毀商店、沖進牧師院和學校,再這么下去,國家法律將形同虛設,必須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事態發展至今,已經很難粗暴地判斷到底是民眾還是宗族出了錯。
不等宓茶說話,會議席財政部的位置上便站起來了一名三十出頭的年輕男人,“殿下,擾亂社會秩序的群眾固然有錯,但在堯國乃至全世界范圍內,普通人才是國家的基石。我國近十年的財政報告中,普通人所貢獻的生產總值占到了75以上,從來沒有低于過這個數。”
“如今軍費支出巨大,國家財政處于緊張狀態。我個人認為,在這個時候對我們的主要生產力寬容一些也未嘗不可。
“說得難聽一點,我國缺的是勞動力,而不是領主,撤掉幾個領主,后面有的是候補。”
“你”剛剛發言的宗族代表當即對他怒目圓睜。
男人不以為意,筆挺、無畏地站在那里。
宓茶看了他一眼,這個會議廳里的普通人不在少數,但絕大多數實權還是握在能力者的手中。
一個人普通人敢這里如此不客氣的說話,是有恃無恐。
這男人這是宓茶嫂子的侄兒,也是宓軍看好的人才,進入財政部后受到了宓軍的關照。
雖然他的話令會議上的氛圍變得更加緊張,進一步加劇了能力者和普通人之間的敵意,但宓茶并不反感。
如果國家的最高會議上,沒有一個人敢為普通人說話,那她的處境反而會更加艱難。
不管何時,宓茶都需要不同的聲音存在,這有利于她制定決策和平衡各方。
她大概明白爸爸為什么會這么器重這個年輕人了,他確實足夠機靈。
這些話未必是他自己想說的,但一定是女王所需要的。
如此感慨之時,宓茶又不禁想到了姬方縉。
對于一個國家領導人來說,擁有強大的勢力背景是十分必要的,她能在女王的位子上坐到現在,全靠百里族、宓氏和一群肱骨好友的支持。
而姬方縉只是個中產階級,沒有資金,沒有人脈,那些年他到底是如何坐穩總統之位的
單是這么一想,宓茶便生出了許多疲憊和無力。
從國家領袖的角度來看,姬方縉確實厲害。
百里谷被滅之時,她怎么也不明白姬方縉為什么要對宗族趕盡殺絕。
或許某些宗族對政府造成了些許影響,但那不過是極小的影響而已,難道不能用其他辦法化解么,何必因噎廢食
到了今天,宓茶大致體會到了當年被各宗掣肘的姬方縉是何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