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得她照顧,安琳瑯身子恢復了不少。連日的相處,兩人也算親近。
老嫗給她找了一身舊衣裳,不管破不破,至少干凈能御寒。安琳瑯仔仔細細地洗了個澡,穿著土褐色的破襖子出來,瞧著都變了個人。
那一坨坨的頭發梳順了,濕噠噠地劈在后頭。一張白皙的小臉露出來,比外頭的雪差不了幾分的白皮。鵝蛋臉,柳葉眉,頭發比烏木還黑。不過吃了幾個月的苦,從南到北,她的臉早已瘦脫了形。臉頰長了凍瘡,又紅又腫,黑黝黝一雙大眼睛在巴掌大的小臉上襯得有幾分駭人。
方婆子瞥了一下她那臉沒說什么,掀了簾子就出去了。
過了會兒,端了一碗稀粥給她。
這姑娘來老方家好多天了,一直就在屋里病著。好不容易養好了,方婆子也不指望她干活。看她端著小碗小口小口喝,張口就問她名字,來處。
安琳瑯在說實話和撒謊之間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倒不是說撒謊,而是這些事跟方婆子說也無濟于事。原主出事以后渾渾噩噩,都有些瘋。記憶混亂,別說林家在哪,她連家里有些什么人都模模糊糊。
“記不得沒關系,能淪落到這里,許是家里遭了大難。你能死里逃生,往后必有大福。”別看方婆子瘦骨伶仃,黑臉黑皮的。卻說的一口官話,她又道,“我兒身子骨是單薄了些,配給你卻是不差的。”
安琳瑯沒說話。
方婆子也沒勸什么,見她喝完,就拿了空碗出去。
晚飯就三個人,方老漢,方婆子,以及安琳瑯。那個她所謂的丈夫沒有露面,聽說是身子不好,又犯病了。怕用飯給家里人過了病氣,自己一個人在東屋待著。
方婆子怕安琳瑯心里有疙瘩,連忙解釋了一句“玉哥兒年幼的時候走丟過。三年前才找回來。他運道還算不錯,遇到了個老先生。老先生讀書識字,手把手教了他許多年。玉哥兒懂得多,這般也是為了照顧家里人身體,不是有大病,你安心。”
安琳瑯點點頭,三個人沉默地吃完飯。
吃罷了晚飯,方婆子也不必她收拾洗碗。方老漢也沒說什么,只讓她回屋,自己端著鍋碗瓢盆去了后廚。安琳瑯站在門口看著他瘦瘦一把的背影遠去,仿佛看到過世的爺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兒。轉身回屋,在黑暗中摸索,躺到了炕上。
一如她所料到的冰涼,但這個條件,已經是她目前能獲得的最好的條件。安琳瑯緊緊卷縮起來,強迫自己睡著。
穿越這一遭,雖然清楚身份,安琳瑯卻沒尋親的打算。
一來尋親難度太大,她承擔不起盤纏,孤身一人上路,她無力保證自己的安全;二來不確定因素太多,她不確定會不會面臨更棘手的狀況。畢竟原主一個官家嫡女被拐賣,死在他鄉,這里面沒點貓膩安琳瑯都不信。
但顯然逃出方家不是個好的選擇,原主逃了那么多次,次次都被賣回妓院,且檔次一次比一次低,安琳瑯不覺得自己會比原主更幸運。能被方老漢買回來已經算是一次意外之喜。這種僥幸發生第二次的可能性很低。心里不由咒罵了一聲,沒想到她也有今天。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死不了,她安琳瑯就還是那個安琳瑯。
念及此,她閉上眼睛便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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