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這人轉述張李氏的話,當時事情發生地點,時間,人,跟她記憶里的一模一樣。
方婆子翕了翕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這張桂花,應該是你的血親。”那人也唏噓,調查了張桂花的一生只能用一個慘字來形容,“張家不認她,不樂意給她收尸。你看在血親的份上給她一口薄棺。”
方婆子哆哆嗦嗦了好半天,兩眼一翻暈過去。
安琳瑯沒想到會有這個淵源。她與周攻玉面面相窺,周攻玉的臉色十分不好看。且不說張李氏三十年前弄得一出貍貓換太子的戲碼,回頭不好好對別人家姑娘其心歹毒。后續方婆子這個公道要不要討,當下他們自然不會吝嗇這點銀子,周攻玉轉頭去鎮上的棺材鋪子定了一口柳木棺。
替桂花嬸子收尸本是好心,如今卻不能馬虎了。若當真是方婆子的親妹妹,身后事他們做晚輩的不能糊弄。安琳瑯干脆掛了休店一日的牌子,跟周攻玉商量起來。
方老漢一個人照看方婆子,從得知消息到天黑方婆子醒來一句話沒說。
自家婆子的娘家事他不清楚,他遇到婆娘的時候她已經是一個人。有一手做飯的好手藝,在軍營旁邊給那小飯館的老板打下手。兩人看對眼后,也沒辦親事。婆娘抱著一個紅布包袱就跟了他。后來他退役,帶著婆娘從前線回到村子里,兩人就這么相互依偎著過日子。
婆娘娘家有什么人,婆娘什么身世,她沒說,他也沒問。糊里糊涂二三多年過去,突然身邊日子過得苦巴巴的可憐寡婦成了婆娘娘家親妹,方老漢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兒。
老兩口相顧無言許久,當天飯也沒吃,帶著桂花嬸子的棺木連夜驅車走了。
天黑得深沉,周攻玉要送,他們倆也不讓。
方木匠直言讓兩人管好食肆里的活兒,驅著牛車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人一走,食肆里冷冷清清。安琳瑯的跟屁蟲老爺子前幾日怒氣沖沖地離開都好幾日,至今沒回來。主仆三人師徒的行李還在二樓,安琳瑯不知說什么,轉身回食肆。
周攻玉站在食肆門口,抬頭看著西疆一望無際的星空。
微弱的光從食肆的屋里照出來,映照著他半個身子半張臉。他本就是一副疏離長相,此時神情十分冷淡。廣袤的星空明亮無比,沒有丁點兒污穢。周攻玉筆直站在夜色之下,修長的身影仿佛一尊沒有情思的神像,與舒冷的神色相得益彰,超脫于塵世繁蕪之外。
許久,不止站了多久,他收回視線,轉身回了屋。
忙了一整天,一家人心情不好,誰也沒顧得上吃飯。周攻玉此時站在后廚的門口,看著裊裊的水汽之間安琳瑯一手執刀一手按著香蔥咄咄切蔥的身影。一旁的灶臺邊上吊罐里香濃的雞湯味兒彌漫開來。搖曳的燭火之下,安琳瑯偏過半張臉來“心情再不好也該吃飯。”
周攻玉面上淡漠的神情驟然如冰雪化開,他怔忪了一瞬,轉而笑起來“嗯。”
“需要我燒火嗎”他邁步進來。
安琳瑯切好蔥段,一手拿著小勺飛快地在瓶瓶罐罐中挑起了調料“自然。先燒一鍋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