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啼哭再次響起,悠悠傳至這頭,慕容峋臉色變得鐵青。
競庭歌伸出血糊糊的一只手按住他手,暗示冷靜,望著霍啟道
“結果竟叫她有了身孕。是這一樁,讓霍氏與上官家、甚至更多世家的盟約,有了生隙的可能。”
霍啟面上嘲弄,“她是故意的。她需要一個孩子,是君上骨血最好,不是也無妨。總歸她的孩子,要做太子。”
“她與你剖心了”
就憑一夕露水
“有一回在麒麟閣她說的,彼時,”
彼時已私會了不知多少次。他沒講明,競庭歌完全聽懂。雖無夫妻之情,卻有夫妻之實,阮墨兮該因策略也因深宮寂寞,既開了頭,不想停;霍啟,一半沉淪美人陷阱、一半將計就計。
麒麟閣是蔚宮藏書之所,阮墨兮自崟亡之后一心用功,經常去,一呆一整天。而慕容峋要閱書,鮮少親臨,大多時候會遣霍啟去取。
這兩人當真膽大包天。
而一回難交心,五回十回,有肌膚之親的男女畢竟不同尋常,有些話,慢慢便可以說。
“她知道你們計劃,公天下之謀。”競庭歌慢聲。因為夏杳裊知道,那夜在槐樹林,阮雪音告訴她了。
“一開始我也詫異。因為,我不知道。”
霍驍說過他兩個兒子不知情。竟是真的。“你因此去質問靖海侯,這下,不參與都不行了。”
霍啟臉色更加慘白,聲音愈弱,后背的血淌了一地,“我告訴父親,皇后腹中孩兒,是我的。”
“你父親本就對公天下之謀半推半就、見機行事,知曉此事,干脆起了二心這場松散的、未知的百年合謀成與不成,實在很虛,便成,領銜者也是上官家;但霍氏若能借上官宴完成最后一步的機會,假意與阮墨兮合作,弒慕容立新君,此國國姓,就要改了。而這件事成功的可能,應該說讓霍氏做大的可能,遠甚公天下之謀。”
霍啟低低笑起來,“看來先生是知曉且推斷完了所有關節,才義無反顧趕回蒼梧。太及時了,真的只,差了一瞬,一瞬。”
這幾句話他說得很輕,似并不怎么憤恨遺憾,只是惋惜。
競庭歌滿手的血亦在流淌,染紅了裙紗,“我師姐要保大祁社稷,為她夫君爭取時間,不得不四處分散火力,以緩霽都之困。若非她及時預警,我不會這么快回來。”
“祁后殿下,確是奇女子。先生也是。你們二人,”鮮血滴落龍榻前的寬階,不知是沒了氣力還是不想說,霍啟斷在這里。
“如何”偏吊得競庭歌無論如何要知道。
“先生還是好好想想,要怎么對付上官宴的最后一步吧。南軍起兵打的是救駕名頭,本無必要圍禁臣工,這是做給天下人看的。如今我弒君不成,霍氏會成為這場謀逆的罪魁禍首,而他要怎樣利用現下局面完成其父遺志,我想不出,先生,我若是你,便暫不要對外宣布霍氏謀反,免得,稱了他的意。”
說到底還是要救霍氏。“我自有計較。”競庭歌聲變冷,“上官宴如何察覺你們家變節的”
“上官妧吧。那夜膳食中媚藥,素日為皇后調理助其受孕的方劑,都出自她手。但她如何識破小皇子并非君上骨血,我不知道。正因不知,才太晚意識到,上官宴已有察覺,打算將計就計除我霍氏。”
那年冬夜在邊境,兄妹對談然后各歸祁蔚,為的就是這一日吧。上官一族同紀氏一樣,生出的兒女,個個頂用。
御醫的身影出現在門外,顫著聲問君上萬安。慕容峋擺擺手,卻是對競庭歌,“你去吧,將手上的傷處理了。日后還要彈琴的,拖不得。”
競庭歌沒問完,不肯走。霍啟已沉重得抬不起頭,命在旦夕,
“臣,還有兩句話想同君上說。請先生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