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25
游燭和路綺絲回來時正趕上上班高峰期,醫院前廳熙熙攘攘。
樓齊已經醒了,比醫生預計的要早上幾個小時。
頭頂是未開的方形玻璃燈,向四周漫射出窗外的光。樓齊側過頭,看見了不遠處的陪護床。
被子被簡單整理了一下,白色床單向中間皺著,睡過的痕跡。
但是人已經不見了。
出去了嗎還是路綺絲已經來了。
他們去了哪里。
樓齊沉默地盯著頭頂那盞燈,看久了會覺得有幾分像游燭家客廳的那盞水晶燈。在他抱住游燭摔倒在地時,他看著那盞白色的燈,雙目眩暈,卻覺得很幸福。
但是現在燈關掉了,于是樓齊體會不到那種感覺了,他只好一個人慢慢坐了起來。
左肩的傷口隱約疼痛,右腿還是麻木的,他只好撐住上半邊身體,后背靠住雪白墻壁。
手術時,無影燈下人影晃動,樓齊被麻醉了,隱約中他聽見醫生說,那子彈還差一厘米射中他的動脈。
即危險,又幸運。
就像那顆瞄準眉心的子彈也跟著歪掉,卡入墻壁,只燒掉幾根發絲。
游燭。
手不自覺用力,握拳,肌肉繃起。
血絲洇出紗布,一滴紅色花蕾。
樓齊墨一般的黑色眼睛沉沉盯著門口的方向,褐色碎發向下,遮住了他上半邊臉,向下拉扯的唇角沒有絲毫表情。
樓齊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大腦不停從那日車燈中青年突然闖入視野,向后推移回憶著,再向前重復。
直到門被突兀推開,樓齊側過頭,首先看到了母親。
肩膀上一大片盛開的紅色虞美人,因失血而引起的眩暈中,好像有驚呼聲,手忙腳亂,慌忙按下護士鈴。
耳朵大腦一片塞滿的混亂紛雜,近乎偏執的等待。直至熟悉的鞋尖出現的瞬間,水波蕩漾中突然按下的休止符。
游燭出現在了樓齊的視野中。
青年微微低著腦袋,細碎的黑發在額前輕微晃動。
那雙灰色的寶石在碎發后左右游離,亦如曾經很多次,寒風中獨自一人彷徨。走不進他的世界,自然也不能擁抱住他。
可是這一次,那卻只有那么短暫的一秒種。視線像找準牽繩的風箏,青年抬起眼睛,順著他的線朝前,看見了樓齊。
唇角抿起,游燭對樓齊輕輕笑了一下。
如春日桃花吹雪,是雙手交握的歸宿與安寧。
樓齊緊握的手松開了。
護士端著醫用品魚貫而入,將樓齊圍在中間。病房擁擠,游燭向后退了兩步,卻并未離開。
青年的背抵著墻面,隔著綽綽人影,于縫隙間可以看見那雙眼睛。
四目相對,一直未移開的視線。
路綺絲走出了病房。
直到最后一塊沾血的棉球被帶走,收尾的護士輕輕關上了門,病房再次只剩兩人。
游燭眨了眨眼睛,床已經被搖了起來,樓齊后背還靠著一塊柔軟的枕頭。他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灰色的眼睛里有幾分茫然無措。
青年左右看了看,拿起一旁的蘋果,又伸手去夠不遠處的水果刀。
在他快要碰到前,那把刀被抽走,包括手中的蘋果。
“我來。”
樓齊眼角像被什么小小的刺了一下,他垂下眼眸,不讓游燭看見。
青年短暫的頓了頓,便聽見樓齊問道“我媽她,有沒有和你說什么。”
裝作自然的錯開話題,樓齊閉上眼睛,眼珠轉動一圈后,又抬頭看他。
青年點了點頭,落在樓齊視線中的灰色眸子一片澄澈,像冬日的雪在手心悄然融化。
“她說希望我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沒有為難你嗎”
“沒有,她還請我吃東西了。”
銀色的刀在手指間轉動,紅色蘋果皮一圈圈向下垂落,被從中間折斷,落在白色被子上。
“那、你怎么回答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