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道“大人,他已經醉了。”
韓百戶嗯了一聲,推推張來釋,張來釋擺了擺手,嘟囔幾聲,翻身裹緊被子。
“他最近常來”楊高孟問道。
姑娘見多識廣,認出他是個太監,低著頭小聲道“回大人,張都事連著半個月睡在這里了,從沒回過家,每天點不同的人作陪,一擲千金,花了不少的銀子隨意打賞。大家都說,他約莫是發了一筆大財。”
楊高孟看向韓百戶。
韓百戶皺眉道“沒人給他送過錢,他家里的財產也不多。”
楊高孟想了一會兒“先問吧,之后再查。”
姑娘會意,趴在床邊,貼近張來釋的耳朵“大人,大人,醒一醒,有人來找您了。”
“誰,什么”
“有人找您,說是有事呢。”
“叫他回去,明天再說。”張來釋不耐煩道。
韓百戶在門邊弄出了一點聲響,裝作是有人進來了,順便踏了幾步,顯得真實。
“大人,是急事,不說不行,您見一見吧。”
張來釋想要睜開眼看看是誰,卻發覺眼皮墜了鐵鎖一般,沉重得要命,怎么也睜不開,想動手指,也抬不起來,只好道“讓他說讓他說吧。”
韓百戶點了一支熏煙拿在手里,讓張來釋吸了幾口后滅掉,開口低聲道“大人,熊家的事,宮里知道了。”
話音落下,房里死一般的靜。
姑娘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肩膀微微抖著,呼吸放緩到極致。
許久許久,韓百戶甚至開始以為他沒聽清,正準備再說一遍,忽然見張來釋好像被人打了似的,渾身抖了一下,大喘幾口氣后,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是那種酒后的哭聲,模糊又奇怪,往往是讓人覺得好笑的常有醉漢抱著路上的柱子,嘴里喊著要拜把子之類的話,說什么這輩子不能同生,只有同死。
但是房間里的人都笑不出來,非但笑不出來,神情還一個比一個嚴肅。
韓百戶與楊高孟對視一眼,試探道“大人,如今怎么辦才好”
“還能還能怎么辦,逃得掉嗎死矣死矣”張來釋在床上蠕動,像一只化蝶不成的蟲子,“我早就知知道,圣上不會放過我的,夫人,帶,帶家里人走臣有罪臣有罪圣上開恩,圣上開恩”
這些句子雖含糊破碎,表達的意思再清晰不過。直到這個時候,韓百戶才算是真正放下心來,婚事既然真的有問題,那他便不用擔心熊家的報復,再沒什么好怕的。
放下心中包袱,他的目光由冷靜轉為興奮,看張來釋的樣子,好像在看一塊大金子,在看行走的功勞。
反觀楊高孟也是一樣,他的表現有過之而無不及,恨不得把張來釋吃了,到奉天殿上再吐出來。
但楊高孟的生死到底已經和這個案子掛鉤,他比韓百戶要克制一些,努力平復情緒后,彎下腰去“圣上答應開恩了,你說出主使是誰,便不罰你的家人。”
張來釋只道“爹,娘,快跑。”
“熊氏許給誰了”楊高孟并不氣餒,換了個問題,“張來釋,把實話講出來,圣上饒恕你的爹娘。”
“熊氏熊氏早就許給楊家了,許給楊希圣”
電光火石間,楊高孟立刻抬頭看向韓百戶,韓百戶也在看他,兩人對上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