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光攜同九月桂子清香,一同闖入室內,輕而易舉撫平人心里的煩躁。
看著外面艷陽高照,慕秋緩聲道“不管他們是誰的人,既然敢傷了我的人,我就得為掌柜和店小二他們討個公道。”
這件事的主謀很可能就是楚河。
反正她已經得罪過對方了。
那得罪得再深一些,也不是什么大事。
聽著慕秋這么有底氣的聲音,陳管事先是一愣,隨后有些懊惱地反應了過來。
是啊,自己的主家可是慕家
是祖上出過帝師的慕家
報了官后,官府的人還敢不秉公執法嗎
他處理事情還是不夠老練,想得還是不夠周全啊
“是,請小姐放心,我這就去辦”陳管事連忙爽快應了下來。
瞧著慕秋沒有別的吩咐,陳管事出聲退下。
室內重新安靜下來,慕秋坐在窗邊,一只手支起下顎出神。
在揚州那些年里,慕秋一連看了十年、背了十年的大燕律法,早就將上面的很多內容倒背如流。
陳管事覺得她的倚仗是慕家,但其實不是。
她的武器就是大燕律法。
哪怕強權時常凌駕于律法之上,哪怕偶爾會出現禮樂崩壞、官官相護的局面,哪怕知道自己很可能會收獲到一個失望的結果,慕秋還是愿意去相信大燕律法。
因為在這十年里,教她這個理念的紀安康一直是這么做的。
他是知府衙門一眾獄卒里能力最好的一個,矜矜業業做了二十多年的獄卒,但因為這樣的愣頭青品性,直到死都只是最普通的一個獄卒,固執得令人頭疼,也令人欽佩。
即使現在慕秋被接回慕家,還拿到了她母親的所有嫁妝,慕秋的心態依舊沒有調整回來。
和養父紀安康相處十年,這十年里,紀安康一直在堅持的事情,除了飲酒外,便是小人物那微不足道的正義感。
有時只是隨口仗義之言,有時只是雨天里的隨手攙扶,有時只是給牢房里的犯人加些飯食,這些細枝末節有時候甚至不值得搬到臺面上說,但最后,紀安康死在了追擊盜匪的雨夜里。
他死得很悄無聲息,被人發現時尸體早就涼透了。
他是真的用了一輩子去踐行自己的正義感,哪怕微不足道,依舊遇到不平則鳴。
慕秋以前覺得他很傻,覺得他這樣的堅持毫無意義,和紀安康說時,那個皮膚黝黑面相憨厚的中年男人只是哈哈一笑“你還小,你不懂。”
而等她開始慢慢做出和紀安康一樣的選擇時,這個教導她長大的養父已經離開了她。
秋意漸濃,溫度越來越低。
白霜從院外走進來,隔著半開的窗戶,看見慕秋坐在窗邊發呆,身上連一件外袍都沒披著,她臉色微變,拎著裙擺快步走進屋里,給慕秋加了件外衣。
肩上多出的重量讓慕秋回神。
她側頭去看白霜,唇角微彎,說了句讓白霜摸不著頭腦的事情“躲果然是沒有用的,現在這個手段只不過是他給的一個小小警示罷了。”
“小姐在說什么”
慕秋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沒什么。大伯母現在在東府嗎,我想去找她。”
“奴婢去問問。”
白霜行禮,退了下去,片刻又匆匆走了進來。
“打聽好了”白霜這么快就回來了,慕秋側頭看向她,詫異問道。
“奴婢走到門口,遇到了過來稟報的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