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邊是悠長的白噪音,泛著讓人昏昏欲睡的波長,連大原寬司甩手扔開棒球棍、又脫下浴衣拼命撲著火的動靜都變得微不可聞。
大原寬司忙活了半天才終于把火給撲滅了,又出了一身黏膩的熱汗,剛剛的澡都白洗了,他粗重地喘息著,渾身上下只穿了一條內褲,將中年人臃腫的身軀毫無遮掩地顯露了出來。
從剛才起就一直一動不動地仰躺在沙發上的齊木流弦卻猝然發出了一陣短促的輕笑聲。
大原寬司像牛一樣喘著粗氣轉過了頭來,他因為發泄了暴力而輕松起來的愉悅心情此時已經蕩然無存了。
“你在笑什么。”
但齊木流弦只是笑。
他仰躺著,淺灰色的眼瞳直直地看著單身公寓里與小客廳緊挨著的開放式廚房。
那里,被大原寬司剛剛扔出去的棒球棍砸開了一道小縫的按壓式櫥柜門正被里面堆積著的雜物,緩慢地、不可阻止地一點點推開來了。
齊木流弦看見了。
被大原寬司粗暴地囤積起來,極少用到的調料瓶傾倒了,沉重的玻璃瓶抵著櫥柜門,沿著那道縫隙正緩緩地滑落著。
而櫥柜的正下方,是斜倚著的、正朝沙發方向擺放著的砧板。
“你在笑什么”
而對此一無所知的大原寬司被齊木流弦莫名其妙的笑給惹惱了,他狠狠地一腳把已經燒得焦黑的礙事插座踢到了一旁去,連帶著長長的電線也一同啪嗒一聲砸在了大原寬司剛剛一路走過來留下的水跡上,而后朝齊木流弦走了過來,拽著少年纖瘦淤青的手腕大力把他從沙發上拉了起來。
“我問你,”此時的大原寬司已經全然沒有了他偽裝出來的那副善良人的模樣,那雙渾濁的眼球里蒙著一層可怖的陰翳,他盯著齊木流弦的眼瞳,手上的力氣越發收緊了,“你、在、笑、什、么”
齊木流弦沒在看他。
那雙淺灰色的清透眼瞳映出的倒影里,沒有大原寬司緊咬牙齒的顫抖頰肉,沒有大原寬司怒目圓睜的猙獰面孔。
他專注地、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的,只有那抵著柜門和柜邊,在半空之中搖搖欲墜的沉重玻璃瓶。
“大叔,我知道了。”他朝大原寬司慢慢扯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容來,帶著如釋重負般的輕松與愜意。
“我知道自己這一次,會怎么死亡了。”
下一秒。
沉重的調料瓶失衡般砰然墜落,炸開了鋒利的高速玻璃碎片。
一片,飛向了浸在水中的電線。
一片,飛向了少年脆弱的脖頸。
。
齊木楠雄醒來還沒睜開眼睛,就感覺自己一向狹小的單人床又擠了幾分。
他淡然地閉著眼睛,伸手在床頭摸索著,把自己那副用來隔絕石化能力的綠色玩具眼鏡帶上了之后才睜開眼,習以為常地從齊木流弦的腦袋下抽出了自己的手臂,把嚴嚴實實藏在被子底下的弟弟挖了出來。
睡得有些缺氧的少年臉上難得帶上了些血色,一雙帶著濃濃困倦的淺灰色眼瞳惺忪睜開,打著哈欠沉默地看著自家哥哥,在心里跟齊木楠雄道了個早安。
楠雄哥,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