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分家了,他們自己當家做主。雖然身后沒了著落,但心里卻松了一口氣。開始苦是苦了點,可兩口子齊心合力,日子也不難熬。與大房人再見面,亦和和氣氣。
兩家人了,沒了銀錢干系在里頭,誰還沒個好臉
夫妻三十六年,吉孟氏知道老頭子是想分家了。說實話,她心里很不愿,但這事由不得她。
吉安坐過去,抽走她娘手里那幾張值錢的紙,細細翻看。縣里鋪子兩間,都在西直街上,買了就賃出去了。良田拼拼湊湊有一百一十二畝,旱地三十畝。總的來說,她家條件夠著小康。
三個兒子吉孟氏嘆氣。既然老頭子有那心了,那她就要好好想想這家該怎么分抓住身旁閨女的手,指下細細膩膩。這個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也得有一份。
其實吉安挺能理解她娘。吉家不是什么大戶人家,沒有富裕的祖產。現在所有都是老兩口辛辛苦苦、起早貪黑,好不容易攢下的。他們尚沒享受成果,孩子就長大了。各自成家,各有心思。
吉家分家,分的是老兩口辛勤大半輩子所得的果實。關鍵果實被分盡,他們還很可能會落不著什么好。
換作是她,她也會不甘心地想要牢牢抓住,不等死不松手。將房契、田契還給娘,吉安勸到“您不要多想,咱們主動總比被動來得好。”
吉孟氏沒精打采。黃氏躲屋里幾天了,吃喝都是大丫頭端回西廂。她真的是厭惡極了那人,心頭的火蹭蹭往上,怎么都消不了,燎得她嘴里都害瘡。
有時她是真想逼老三休了黃氏,可又想想休了之后呢,三房那三個孩子怎么辦落后娘手里,能有好日子過嗎
動不了黃氏,她這口郁氣總要撒出來。老頭子說,這些年自家與村西大房還常走動,都是因當年沒撕破臉。這是在明著告訴她,再磨下去,她與老三遲早會因黃氏,母子反目。
一反目,別說母子情,面子情都沒了。
吉孟氏眼前逐漸模糊,她這心里堵得慌,難受得很。吉安抽了帕子,輕輕為她擦拭淚,余光瞥見門簾下的鞋,知道大哥回去東廂了,嘴上就沒了顧忌。
“娘啊,我說您就不會享福。不分家,一大家子十來口,吃喝盡是您和爹的。雖說田地收成和鋪子的租金都在您這,但您仔細想想您為了能儉省一點,費了多少心思。心思費了,又有誰惦著您好了”
吉孟氏苦笑,眼淚越擦越多。
“您今年五十二了,爹還比您大三歲。別整日瞧著我,你們就以為自己還年輕。明年大哥家信耘,您長孫,都要成親了。您跟爹還要顧三個哥哥到什么時候”
吉安眼眶也泛紅,摟她娘入懷,輕拍著她的背“您跟爹這回都聽我的,把家一分,咱就坐正屋里當老財東。三個哥哥每月按時按點上孝敬。您和爹養了他們多久,他們也得養你們多久。
自己勞作了一輩子,便宜不能全給兒孫占了。以后我大了,也一樣,該孝敬的孝敬,該伺候的伺候。”
“嗚嗚”
吉孟氏終于壓抑不住,埋首在女兒肩上嗚咽。
門外吉忠明嗓子眼就似被石塊堵實了。老妻看不清,但他卻不好糊弄。昌平二十一年臘月初九,老三請了他這個爹到鎮上云客來茶館喝茶。才坐下,就先以茶代酒三敬他。
他當時心里頭對這個兒子已經失望了。老三以為在縣里買鋪子的事,他不知道。他真的小瞧他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