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一刻,烈陽西斜落入山尖。
曲連年已經悄悄注意管事半個小時了。
這時,有人跑過來對著管事的耳語幾句,管事把腳從桌上放下來,跟著來人離開了這一塊。
這片礦山離河流不遠,就像今天早上被拐賣到這里的人都是乘船而至,每日這個點礦場都會斂一批今日開采出的新礦源,交由船隊送出去售賣。
而剛剛跑來的人正是通知管事今日的船已經備好即將出發。
曲連年放下鐵鍬剛走兩步,不遠處的監工就喊起來“干什么你不干活還敢偷懶”
他陪笑道“大哥,我只是口渴,去喝口水。”
監工正要呵斥,對方卻靠近了,往他手里塞了只錦囊。
曲連年壓低聲音“我今兒來這邊之前家人給我準備的,一點點心意,還請行個方便。”
監工訝異地看他一眼,估計沒想到在這種堪比貧民窟的地方還有人身上帶著私房錢。不過聽到對方解釋是家里人準備的,再想想對方是被拐賣且今天才被送到這里的新人,便把那一點懷疑打消了。
他掂了掂錦囊的分量,收回手里的棍子,將代表休憩特權的木牌扔給他“要是有人攔你就給他看這個,快去快回”
曲連年低下頭,心里嗤笑那監工蠢,一溜煙跑開了,待到監工的視線看不到時,卻并非如他所說的那樣去往石窟,而是腳步一轉跟上了前方的管事。
哪來什么銀子,他不過是偷偷拿礦場上的碎石塞進了錦囊里,居然就這么糊弄過去了。
喝水
開什么玩笑。
這么難得的機會,當然是要用來逃跑。
自打他借著竊聽器得知每晚都會有船只送貨物離開這片礦山,他就明白了要逃離這片幻境究竟該怎么做。
“這里既然是帝王統治下那些過著非人生活的底層人民怨氣形成,作為上位者的玩家同臉皮鬼身份置換成為下位者,不得不同過去的他們一樣經受一輩子疲于奔波積勞成疾最后至客死他鄉的命運。”
師瑜道“臉皮鬼雖然是多個怨鬼怨氣集合,力量再強大也不可能直接帶著這么多人移動到千百里外的地方,因此這片礦場大概率只是一個縮影,是它其中某一縷怨氣生前所在地的幻境。想要逃離這片幻境,本質上是要逃離被鞭撻被使喚被奴役的命運,要逃離這片血汗礦場。”
巫爾想了想,問道“所以我們應該直接罷工逃跑嗎可跑到哪去礦山外”
師瑜靠墻站著,沒有評價她的猜錯,語氣平淡地回“礦場外面是山,再外面可能是村莊城鎮,但礦場既然在這里存在這么多年,去往城鎮以逃離命運不太可能,何況人類本身的競走速度無沒法支持行動。除此以外,唯一明確可以去往別處的方法只有來時乘坐的船只。”
巫爾淺淺地笑了“乘船而來,所以要乘船離去嗎”
他們從崇連山而來,自然從哪來回哪去。
曲連年回想著師瑜同巫爾講述的這番推論,越回想就越是心驚,越心驚就越是慶幸自己當初沒有逞一時之快殺了對方,而是選擇在對方身上留下竊聽器。
不過,他摸了摸藏在耳后的金屬麥,頗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
和它配套用于竊聽的黑色小圓片是他第一次登上神域下九天排行榜是獎勵的系統寶箱中開出來的,自然不會是凡品。貼在人身上以后,除非那個人確信自己身上被貼的地方存在那么一枚竊聽器,否則絕對不可能將它撕下來,哪怕有一點試探和不確定的心理都不行。
他確信自己開牢房大鎖的時候絕對小心,而對方那時也的的確確因為受了私刑重傷昏迷,因此絕不可能發現竊聽器的存在。
可惜竊聽器充滿能量一次使用時間有限,現在距離那會兒已經過去快兩天,能量已經告急,沒法再使用。
不過能聽到的那么多內容已經足夠了。
而且
“等上了船,恐怕得等其他人一起。”
“其他玩家”
師瑜輕“嗯”了聲“這里倘若真的是臉皮鬼創造的幻境,其存在的支柱一可能在臉皮鬼本身,二可能在玩家。我猜若是支柱沒了,幻境可能會直接消失。”
巫爾一時沒聽明白他的話“幻境消失那又怎么樣消失了不就可以離開了”
地窖太暗看不清彼此神態,師瑜眼睫垂下,望著金屬欄另一側“如果你做了一個夢,我通過某種方法意識進入你的夢境,這時你突然醒來,夢境消散,那我留在你夢境里的意識會怎么樣”
空氣安靜了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