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的,他就默許了張昭和的計劃。
而一個錯誤,往往需要用更多的錯誤來彌補,韓江也就不得不陪著張昭和越走越深。
只是那時候,他仍然以為張昭和是個想攀附他的小講師罷了。
等他意識到自己被利用,已經晚了。
不是他太愚蠢,而是他完全想不出張昭和這么做的目的。
張昭和微妙的控制著邊界,他一邊要求韓江利用職務幫他做事,一邊又不讓這事超越韓江承受的底線。
就這么拉鋸了十多年,直到張昭和對付黎容失去理智,讓他在風口浪尖上下手,他才徹底跟張昭和撕破臉皮。
韓江的確是被迫卷入了漩渦,但他能被張昭和鉆空子,還是因為心存僥幸和私心不死。
他并不無辜。
岑崤說他是張昭和的工具,算是精準刺痛他的心。
這件事恐怕會成為韓江有生之年最大的恥辱。
韓江果然被戳中痛點,陰陽怪氣道“簡直太可笑了,我們鬼眼組兩代組長,居然都做了高塔小組的工具”
岑崤無所謂的聳聳肩“你愿不愿意做張昭和的工具我不關心,我確實是愿意做黎容的工具。”
韓江怒道“你費盡心機將組長的位置奪來,難道就是讓鬼眼組成為高塔小組的傀儡嗎那你就不配站上這個位置,你會毀了鬼眼組”
岑崤不耐煩道“我配不配,已經跟前組長無關了。”
韓江冷笑,情緒突然激動起來“你們真是愚不可及,居然拿藏了那么久的殺手锏來對付我,我已經給了你們提示,張昭和才是黎家的仇人”
他發泄后,突然又變得冷靜,他深吸一口氣,臉上帶著一抹詭異的笑,怡然道“你們大概不知道吧,黎清立顧濃就是被張昭和給逼死的,當年張昭和去見他們,編織了一連串的謊言,精準摧毀了黎清立顧濃全部的希望和念想,逼得他們為黎容,為高塔小組,為滔滔民意自戕謝罪可惜啊他們那么相信張昭和,根本沒想到,張昭和的目的就是讓他們死”
岑崤不由得皺起了眉,眼底帶著掩飾不住的厭惡,可又不得不繼續聽下去。
韓江看著岑崤變了臉色,終于暢快了起來“黎清立和顧濃實在是太溫和了,高塔小組讓他們養的好像一窩兔子,張昭和早就想取代他們,一直苦于沒有機會。素禾生物簡直就像是上天送給他的大禮,他順勢而為,借力打力,脅迫我,制造壓垮黎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果然,黎清立顧濃真的死了,他也順利接管了高塔小組,成功架空了朱焱岑崤,你和我斗的你死我活,反倒讓張昭和這個陰溝里的老鼠笑到最后,值得嗎這件事涉及到鬼眼組的名譽,必然會被封鎖消息,你沒了殺手锏,可怎么找張昭和報仇啊”
韓江的笑并不真誠,臉上的肌肉也在不住抽動,他很想看著岑崤吃癟,但一想到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切,總有種五十步笑百步的惡心感。
他緩了緩情緒,挺直后背,語氣嘲諷“岑崤,我可以好心告訴你,你做了鬼眼組組長后,為了九區的聲名,鬼眼組的威信,藍樞的地位和社會的穩定,你沒有機會說出當年的真相,你甚至要堅持將臟水潑在徐唐慧身上,因為她的犧牲不值一提。
還有兩年前的律因絮事件,你也不能追究任何人的責任,因為這件事里犯錯誤的人太多了,你沒辦法和所有人作對,它只能終止在素禾生物,可你明明知道,兇手不止鄭竹潘。你越是想報仇,越是沒有辦法,你和黎容,你們只能空留遺憾。
岑崤,這就是鬼眼組組長的責任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韓江一頓長篇大論的輸出,仿佛要把自己心中的郁結盡數傾吐出來。
他知道現在的自己非常鄙陋惡毒,他以別人的傷痛哀傷為樂,為卑微怯懦高舉大旗,他曾經如此不齒這種行徑,可如今卻從污穢中獲得最簡單的快樂。
就像吸食致命的毒品,明知道只會慢慢腐爛發臭,卻心甘情愿的沉淪在短暫且虛偽的精神亢奮里。
他已經瀕臨癲狂,但岑崤卻異常冷靜,仿佛這個房間有一道涇渭分明的結界,一處是地心巖漿,烤的焦灼,一處是高山冰川,冷的徹骨。
“責任”岑崤勾起唇,笑的人遍體發涼,他百無聊賴的垂下眼皮,手指輕輕擦過組長辦公室的玻璃門,“我只對一個人有責任。”
干燥的指腹擦過光滑的玻璃,沒發出半點聲音,但空氣中分明有什么東西驟然崩裂了。
濃云滑過太陽,房間里充沛的光線緩慢陰沉了下來,陰影慢慢拉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