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號那天正好周五,黎容心情不錯,不過這跟他的生日無關,而是因為他來上學之前,慧姨告訴他,審稿人已經給了回復,論文通過,就等排期了。
這幾乎是黎容過審最順利的一篇論文,哪怕他在同齡人之中已經是佼佼者,哪怕他的學術成就甚至超過了很多前輩,他仍然也會被審稿人虐的死去活來。
這也是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父親的學術天賦,僅僅是一份手稿假說,里面的邏輯,內容,數據分析都挑不出一絲一毫的毛病,以至于審稿人給的意見,更多是禮貌的尋求解惑,而不是一貫強硬的質疑。
他父母在他踏入這個領域前就離開了,那些未發表的研究和正在進行的項目也在聯合管理司的壓力下一并封存,黎容接觸這個專業后,也只能看到那些編入教材的,早已有些過時的成果。
他曾經知道父母優秀,招致很多人嫉妒,但這種知道并沒有太多實感,在他心里,大概就跟崔明洋看不慣他考年級第一一樣。
但現在,他真切明白了,諸如李白守這種人,長久以來體會的是怎樣難望其項背的焦灼。
這種焦灼無法消解,無法治愈,就像一顆毒瘤長在心里,只會隨著時間流逝變得愈加潰爛。
只要那個人還活著,那么生活就像一座無休止的煉獄,無時無刻不提醒他,有那樣風光霽月的人存在,骯臟的靈魂注定深埋地底。
黎容在食堂吃了平時吃慣的清湯小菜后,破天荒多買了一個菠蘿油。
他覺得,大腦和口腹需要一同體會甜絲絲快要溢出來的滿足感。
早自習上,趁著楊芬芳不注意,他撕開菠蘿油,慢悠悠的往嘴里填,直撐的胃開始鼓脹泛酸。
一下課,簡復神神秘秘的朝岑崤招了招手,故意大聲道“哥你出來一下,問你點事兒。”
岑崤皺了皺眉,但看簡復煞有介事的樣子,還是放下手里的書,起身走過去了。
簡復一把拽住岑崤的胳膊,把他往教室外拉。
岑崤單手插著兜,被強硬拽出了班級。
沒過一會兒,林溱也低著頭,一臉嚴肅的走了出去。
黎容一邊揉著胃一邊呆呆的望向教室門口,半晌,他無奈的搖搖頭“搞生日驚喜就不要讓我看出來啊”
不過他又覺得,身邊人能如此充滿活力也是一種幸福。
與此同時,岑崤背抵著墻,眼神略帶嫌棄的看著簡復“想弄生日驚喜就別讓人看出來行嗎”
簡復驀然睜大眼睛,扭頭看了看旁邊的林溱,又轉過來看著岑崤“臥槽你怎么知道”
岑崤輕嘆,用手背敲了敲教室墻壁“不光我知道,你以為他看不出來”
簡復哽住,過了幾秒心虛道“咱倆以前經常同出同進的,我叫你出來多正常啊,誰會輕易往驚喜上想,再說了,我是給人搞驚喜的人嗎”
岑崤掃了一眼林溱“我們三個湊在一起聊的事情會和他無關”
林溱偷偷吐了吐舌頭,弱弱道“班長這段時間經歷了太多不好的事,其實我能感覺出來,他變了很多,他以前冷冰冰的很少笑,現在卻總是笑,還常說些鼓舞別人的話。
唉,你們說人要是真的無憂無慮,又怎么可能把那些話掛在嘴邊上,他必須說服自己世界沒那么差,才能期待有天可以得到公平的對待。”
簡復本來沒什么感覺,生日找一些朋友嗨一下,對他來說是太正常不過的事。
但林溱說完,他總覺得心里酸溜溜的。
“你們搞藝術的是不是都這么多愁善感啊”
林溱看向簡復,繃了下唇,無奈道“你不覺得,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生哲理和心靈雞湯都是人類為了療傷創造出來的嗎”
簡復悻悻道“我從來不看那些東西,思考那么多我腦袋疼。”
和他們相比,岑崤的情緒穩定的多,他的目光在簡復和林溱之間環視,然后問“你們打算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