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出事,顧情不可能會在這種時候聯系他。
他在接到信后,連夜趕往臨安。
果然。
自從方儼如死后,他的庶弟就把持了方家,與方儼如的君子作風不同,他那個自小就見不得光的庶弟就像行走在黑暗里的鬼魅,平時無聲無息,卻會在緊要關頭要人的命。
他架空了方父,又軟禁了方母,整個方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顧情便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蕭業如今想起那日趕到方家時看到的畫面還是忍不住氣血上涌,那個庶子把顧情關在純金打造的鳥籠里,還用金鏈綁著她的腳踝,她躲在最深處,懼怕和人交談,直到聽到他的聲音才逐漸清醒。
那個時候顧情除了他,跟誰都沒法交談。
為了她的名聲和安全考慮,他只能和岳母商量之后把她帶回汴京放在身邊照顧,只是他沒想到蘭因會和他鬧到這種地步。
他責怪蘭因冷血,責怪蘭因不為他考慮,可到了今日,若真要他選擇,他只會選擇蘭因。
蘭因才是他的妻子,才是他余生共度唯一的人選。
他依舊會像他承諾的那樣護著顧情,卻也終于明白誰是主誰是次,他會和蘭因說臨安的事,與她好好商量,他相信以蘭因的柔善一定會體諒他。
其實如今想想他們三載夫妻,幾次誤會,不過都是源于彼此的不溝通。
他們理所當然地做了自己以為最正確的選擇,卻從不去考慮這個選擇對方能不能接受。
“讓人好好照顧她,平時她若有什么需要盡量滿足。”蕭業最后也只是這樣交代了徐管家一句,旁話并未多說一句。
等到和蘭因約定的那天,蕭業一大早就起來了,他認認真真梳洗一番,甚至還換上蘭因最喜歡的紫色,他平日習武多穿勁裝,今日一身圓領長袍,玉帶束腰,掛著香囊荷包,倒顯出幾分平時瞧不見的溫潤氣質。
他打算早些去清風樓等蘭因,正欲出門,外頭卻來了人。
來人是陸伯庭的私仆陸生。
蕭業這幾日精神氣貌與前些日子截然不同,此時聽說陸家來人,也是好心情的讓人進來,他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桌沿,一手垂落于身側,等來人問完安后,他便笑著問道“可是陸伯伯有什么吩咐”
陸生聞言看了一眼蕭業身后的黑衣侍從,他面露猶豫,蕭業卻說,“無妨。”
“是。”
陸生便不再糾結,直截了當與人說道“老爺前些日子身體不適,今日才知曉戶部的事,三日前”他不知該怎么稱呼蘭因比較好,想了想蕭業的態度,還是稱呼她為世子夫人,“世子夫人派家仆來戶部詢問,要拿和離文書的回執,雖說戶部上下得了老爺的指點無人理會,但想必世子夫人不會就此罷休。”
他說到這時,便已察覺屋中原本和煦的氣氛一僵,也察覺到對面男人忽然冷下去的臉,他心里驀地有些慌張起來,頭埋得更低,卻又不能不說完,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老爺今日派小的來跟您通個氣,世子夫人想必是打定主意要與您和離,為了您的名聲考慮,您還是趁早把這事解決了,要不然鬧到后面,大家都不好看。”
這也是陸伯庭最后給蕭業的機會。
若是蕭業再不把和離書送過去,等下次再派人來,就是戶部的官差了,真等戶部的官差來了,蕭業以至于整個伯府的名聲也就徹底沒了。
無人說話。
蕭業低著頭,原本面上的溫和與笑容早在陸生說那番話的時候便已消失不見,此時他沉著臉低著頭,放在桌沿上的手用力緊握,力氣大的連骨節都凸起了。
他想去握住桌上的茶盞,可手指一顫,不僅沒握住茶盞,還直接把它弄倒了。
茶水沿著桌面往四處散去,弄濕了蕭業今日精挑細選的衣裳,袖子在一瞬間被浸濕,他卻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