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予和陳慢不由自主地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目光撞上,兩人驟然心如明鏡,竟似能把對方的內心看得一清二楚。
賀予內心有一處很陰暗的地方,在肆無忌憚地叫囂著,在期盼著陳慢的死亡。他想如果陳慢死了,謝清呈身邊就再沒有這樣一個人了,從今往后,就什么威脅都不會再有了。
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是存在卑劣的地方的,陳慢心里也起了類似的念頭。
而這個情景,竟突然勾起了兩人的一段回憶,當年他們倆還都很年輕,誰也沒有得到謝清呈的時候,在志隆娛樂地下室的火海里,他們也面臨著同樣的抉擇。
那時是賀予留了下來,回到了謝清呈身邊,而后謝清呈第一次主動吻上了賀予
賀予心里忽悠悠地一動。
他的想法就在這一念之間,慢慢地改變了
他其實一點也不大方,他就想如果自己得不到謝清呈,那么最好誰也不要再沾染他的玫瑰花,最好讓謝清呈一直記著他,到死也忘不了他。
可是或許是體會過了求不得忘不掉的苦楚,再看著謝清呈盲了的眼白了的發,他自以為狠得下來的心,竟又無端變得那樣軟弱。
他在這一刻忽然覺得很可笑原來到了頭,他還是最怕自己讓謝清呈失望。
他最怕讓謝清呈失望,最怕見謝清呈難過。
他最怕謝清呈心里恨他,最怕謝清呈在他身邊,卻忘不了另一個人。
賀予緩緩回過頭來,目光掃過謝清呈的臉。
原來
哪怕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他在面臨同樣的事情時,還是會做出和當年一樣的選擇。
什么都沒有變
根本都沒變。
電光火石之間,賀予忽地抬起了手,掌中的鮮血腥甜隨著料峭夜風忽地散向了謝清呈和陳慢的方向。他以自己最強悍的血蠱之力,一字一頓地下令道“上車”
“”
就像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幾乎不能出聲,又像墜入了蛛網的蝶,被束縛著動彈不得,賀予的力量今非昔比,他沒有騙他們,如果他愿意,現在的他已經可以讓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乖乖地臣服在他腳下。
陳慢猝不及防,眼神驟然渙散,猶如牽線木偶般毫無意識地走到了吉普車旁。
謝清呈也像是承受了千鈞之重,那重量壓著他的靈魂,他的意識也在迅速地下沉下沉
賀予的精神埃博拉異能太強大了,山岳般鎮壓著被操控者的本心,讓人依照著他的命令行事,現在哪怕連謝清呈都已不是他的對手,再不能輕易掙脫
那個警官就靠在吉普車上,無甚表情地看著他們之間的抉擇。
車門打開了,陳慢行尸走肉式的上了車,因為腿腳重傷,他最后幾步走得踉踉蹌蹌,幾乎就在他要摔倒在地時,警官扶了他一下,送他上了車。陳慢僵硬地坐下。
下一個輪到謝清呈了。
謝清呈強撐著自己衰微的身軀,想要抵抗賀予的命令,可那就像荑草抵御海嘯卷起的狂風駭浪,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謝清呈的眼眸也失去了焦點,他猶如沉入了深海之中,五感都被封死了,眼前是黑沉沉的永夜。
賀予目送著他走過自己身邊,與自己錯肩。
然后在最后一刻。
他內心忽然涌起極大的不甘,那不甘像劇毒蛇液一樣迅速蔓延至他全身,促得他忽然喊住了這個人“謝清呈”
“”謝清呈停下了腳步。
賀予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看著他的側顏,那側顏沒有表情,可或許是因為鬢間的一絲白發,看上去又像是那么悲傷。
“你不許”賀予的聲音在顫抖,“你不許”
喉結滾動。
心如火沸。
一番話不上不下,一句命令如鯁在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