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雪還小,她什么也不懂,才會說出那樣的話。小孩子的言語是未經修飾的,純樸,但未必能完好地表達自己。”
“你在她心里永遠是最重要的。如果你有一天不再能回到她身邊,她才會真的痛不欲生,茫然無措。”
他見謝清呈想說什么,他搖了搖頭,似乎已明白謝清呈要說什么。
秦慈巖溫和,悲傷,卻不容辯駁地說“我覺得我是有資格這樣和你對話的。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在我們已經走過的人生中你失去了你的父母,而我失去了我的孩子。”
謝清呈僵立著,他看到秦慈巖隱有皺紋的眼角閃著淚痕。
過了一會兒,那醫生一直隱忍著的淚,終于順著不再年輕的臉龐潸然滑落。
“如果你的父母還活著,他們不會希望看到你這樣做。”
“小謝。生命的意義,首先在于你要好好地活著。”
秦慈巖不允許謝清呈再去賀繼威的生化制藥所學習了。
賀繼威對此很不解,他覺得謝清呈真是個非常難得的天才,不好好栽培那是暴殄天物。
但少年謝清呈依照秦慈巖的意思,最后謝過了賀繼威對他的關照,離開了實驗室。
秦慈巖把謝清呈做的那些試驗以“虛擬人”的故事掩蓋過去,誤導別人以為“初皇”只是一個計算機模擬人,初皇數據也都是計算出來的數據。自此之后,秦慈巖對他的關注更多了,他幾乎是把謝清呈在當那個再也不可能回來的兒子在守護著。
謝清呈的迷茫他都看在眼里,再一次失去了方向的他顯得非常孤獨,情緒也并不那么穩定。
而秦慈巖很快也因工作的再次調度,要回燕州去了。
臨走前,他帶謝清呈去了一趟海洋館。
那是秦慈巖思考選擇了很久之后做的決定。
海洋生物往往是最能治愈人心的。
“這是護士鯊,那個對,最角落一直在游的那個,那個是檸檬鯊。”
秦慈巖像個慈父帶著兒子,和謝清呈一人拿著一根甜筒冰激凌,在幽藍色的海洋館里走著。
或許他就是一個慈父。
當海水變幻莫測,光影朦朧舒展時,站在他身邊的,就是那個他再也見不到成人的孩子。
他們倆最終來到了水母宮。
那是海洋館的一個區域,四面八方全是晶瑩剔透的玻璃墻,大廳中間還矗立著許多琉璃柱。
而在那些玻璃后面浮浮沉沉的,是成千上萬的水精靈。
謝清呈走進去,微微地睜大了眼睛。
他好像進入了一個遠古的世界,六億五千萬年前的生靈在他周圍舒緩地游曳著,張弛著自己晶瑩的軀體,它們像飛絮,像落雪,像初夏的第一縷晨曦,像暮春的最后一池花潭。
春夏秋冬的盛景都醞釀在那水做的生命里。隨著水母宮空靈的八音盒叮咚聲,將人的心沉入深深處,沉入遙遠的冰河紀,沉入海底兩萬里。
謝清呈走在水波粼粼的漫長玻璃甬道中,竟在病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內心久違的平靜。
那不是他平日里強迫自己的平靜。
而是真真正正,舒緩的,釋懷的,平靜。
“好看。”他看著一只巨大的水母如青煙飄過眼前,輕聲道。
秦慈巖笑瞇瞇地看著他“水母這種生物,沒有頭腦,心臟,脊柱,眼睛它們身體的百分之九十五都是水。壽命也并不長,只有短短的幾個月,最久的深海水母也就能活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