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傅聽得挑眉,旁邊吳大學士便適時的解釋一句“那日并州都督上疏將州中有人栽培出了新型麥種,產量甚豐,陛下聽聞之后半信半疑,特令近侍往并州去查勘一二,老夫其時正在側,故而知曉。”
徐太傅信得過吳大學士為人,點點頭,再無疑慮。
太醫們集思廣益、再三斟酌之后,終于開了方子,煎出來送到御前服下,由太醫令親自操刀放血。
皇帝與諸位重臣守在一邊,眼見著皇帝手指被劃開,那血液卻流通甚慢,色澤深黑,像是粘連在一起的桐油,一滴一滴緩緩落下。
皇帝坐在床頭,癡癡地看著塌上人凝聚著黑氣的面孔,心下五味俱全,悔恨萬分。
你怎么這么傻
脖子就這么硬,眼見朕誤會你,文氏鳩占鵲巢搶奪你的功勞,你也一聲不吭
傻子,真是傻子
心里邊狠狠罵她,只是微紅的眼眶卻泄露了心頭情緒,皇帝在心里默默道,醒過來吧,若離,我們好好過,以后的日子還那么長
眾臣侍立一側,默然無語,徐太傅雙眼在皇帝臉上一轉,再看一眼塌上的羋秋,很快也低下了頭。
羋秋手指上低落的血液墨色愈淺、朱色愈濃,太醫令的神色也顯而易見的輕松起來,終于騰出一只手來拭汗,釋然道“毒素業已順利排除大半,陛下蘇醒,便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眾人聽罷臉色齊齊為之一松,皇帝更是喜形于色,當即吩咐看賞,又向諸位朝廷棟梁道“陛下龍體既可恢復康健,過繼之事勿要再提,這段時間之內還請諸位勠力同心,共謀國事。”
眾人聽罷恭敬應下,自不必提。
正滿殿歡欣之時,外邊卻有內侍前來稟告“陛下,太后娘娘遣人前來傳話。”
皇帝轉過臉去,神情難掩歡喜“傳。”
很快,那內侍便出現在眾人面前,畢恭畢敬的施禮之后,恭謹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葉庶人已經被廢去名位,白綾賜死,還請皇后娘娘高抬貴手,叫奴婢領了她的尸身回去,送還其母家,叫好生安葬了吧。”
皇帝臉上喜色稍斂,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很快又松開。
斯人已逝,過去的也就過去了,淑妃到底還要給承恩公府留些顏面。
他淡淡道“知道了,這事就照太后娘娘的意思來辦吧。”
那內侍應聲欲走,卻聽身后忽然有人喊了一聲“站住”
他心頭猛地一跳,回過神來,施禮道“徐太傅,您有何吩咐”
徐太傅卻不搭話,只同旁邊近侍道“去搜一搜他的身。”
近侍們聽得微怔,下意識去看皇后,見她并無反對之態,便近前去,向那內侍道了聲“得罪”。
那內侍心頭暗驚,臉上卻不露怯容,佯裝怒色道“徐太傅,奴婢乃是奉太后娘娘之令前來傳旨,你這是意欲何為”
徐太傅道“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免不得要謹慎些。”
說完便板起面孔來,向近侍們道“搜太后娘娘若要怪罪,老臣自去壽康宮請罪”
左右覷著皇后臉色,紛紛迎上前去,上下都摸了一遍,搖搖頭,退將下去。
那內侍冷著臉整頓衣衫,轉身便走,卻聽徐太傅又是一聲斷喝“站住”
這回不等那內侍發話,他便厲聲吩咐左右“將他外袍剝去,看是否有所不妥”
那內侍心知不好,扭頭欲走,近侍們見狀,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當即撲上前去將他按倒,扒掉外袍,見到了他穿在身上的勤王詔令。
皇帝看得臉都白了“母后何必如此難道在她老人家心里,我便是這等心懷鬼胎之人嗎”
杜太尉從前不好說話,這時候仍舊也不好點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