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嘆了口氣,說道“好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王家兄弟,你們的家在城里嗎,那先去看看你家父母是否還在。方便的話,也叫一些鄉親們出來,咱們先把這些尸體給掩埋掉吧。”
王睿搖了搖頭“阿巴斯大叔,我們自小就沒了父母,是我們兄弟兩相依為命長大的。所以,本來苻堅征兵是十丁抽一,我們只要去一個就行,但就是我放心不下仲德一個人在城里,所以才帶他一起去,幸虧如此,要不然可能我們兄弟就陰陽兩隔了。”
說到這里,王睿看向了城頭,眼中頓時就是淚光閃閃“我看到了,李奇六,梁更子,他們都是我們的朋友,想不到,想不到現在卻是腦袋給掛在城墻之上”
慕容蘭久未開口,看著王氏兄弟臉上的淚水,輕輕地嘆了口氣“小兄弟,我,我也是鮮卑人,我,我為燕軍對你們造成的傷害和痛苦,深深地道歉。”
他說著,鄭重其事地以手按胸,向著王氏兄弟深深地彎腰一躬,再一躬,再一躬,連續三下,才直起了身,而她的眼中,也是淚光閃閃,為了不讓別人看到眼淚的流下,他馬上轉過了身,但是仍然讓劉裕看到,那一滴淚珠,從她的眼角滑落。
王睿訝道“鐵木真大叔,你,你又不是慕容垂,也不是屠殺我們朋友的燕軍,為什么要向我們道歉啊。”
劉裕看著王睿,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鐵木真大叔心底善良,也是看到這場戰亂,對你們這些孩子造成了這些苦難,于心不忍吧,畢竟,他也是鮮卑人,所以,當著這些亡魂的面,要道個歉,希望這能讓你們多少好受點。”
王懿點了點頭“謝謝二位大叔。我們這就進城,我想,如果是看到我們回來了,應該會有不少街坊鄰居,只要還活著,會跟出來的。”
王懿和王睿對視一眼,飛快地跑進了城,他們的聲音開始在全城里的大街小巷里響動“城東平胡坊的王家兄弟回來了,老少爺們有還在的嗎,出來應個聲啊”
漸漸地,隨著話聲的回蕩,甚至這兄弟二人不知道從哪里找了面銅鑼,劉鐘手里提著,可勁地猛敲,即使是在城外護城溝外的劉裕與慕容蘭,都聽得清清楚楚。
慕容蘭的頭一直低垂著,自從三個孩子進城之后,她就一言不發,低頭不語,劉裕也是抱臂站著,二人這樣奇怪地相對而立,久久,慕容蘭抬起頭,看著劉裕的眼睛里,已經沒有了淚水,她輕輕地說道“謝謝你,劉裕,為我在孩子面前圓了場。”
劉裕點了點頭“是啊,在這些可憐的孩子面前,你剛才說的那一套又一套的霸道之術,沒有任何意義,再怎么說,孩子是無辜的,我們作為軍人,應該除暴安良,為這些孩子和平民們打一個太平天下才是。人心所向,只怕這里永遠也不會向著你們燕軍了。”
慕容蘭咬了咬牙“這事不談了,我想問你的是,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城里要是有人出來,你是要組織他們守城還是逃難,還有,這三個孩子,你不會打算帶他們去長安吧。”
劉裕的神色平靜,看著慕容蘭“怎么了,我的慕容都尉,剛才不還是一堆血冷心硬,慈不將兵的大道理嗎,不是視民為草芥,拋之棄之的做法嗎怎么看到三個孩子,心又軟了,你這樣問我,是不是準備帶他們走”
慕容蘭氣得一跺腳“你就氣我吧。好吧,我承認,我是心軟了。因為,因為當年我給我大哥當殺手培養時,就看到很多這樣的小孩子,跟我一起訓練,同吃同住,最后卻一個個地消失了,我都不知道他們的結局,但那種分離的痛苦,一輩子也不會忘。劉裕,這幾個孩子太可憐了,我們不能扔下他們。”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正因為他們太可憐了,我們才不能讓他們跟著,滎陽已經如此,前方的洛陽,乃至長安只會更危險,連我們自己都不能保證存活,又怎么顧得了他們正確的選擇,是讓他們帶著城中活下來的百姓逃難,去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