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無忌沉聲道“可就算你趕上了又如何我一直跟著劉鷹揚,他現在滿腦子就是一舉擊垮慕容垂,千萬不能讓他跑了,你這里沒有探馬回報,沒有有力的證據,如何讓他信服要換了你是他,突然跑來一個人,跟他說放棄前面唾手可及的敵軍,你會聽嗎”
劉裕咬了咬牙,從懷里掏出了那面謝玄給過他的金牌,正色道“如果來得及的話,哪怕是用這面金牌,代表玄帥對劉鷹揚下令,也是不得不做了。我得對上萬弟兄們的生命負責,對我們大晉的國運負責。北府軍組建有多困難,多不容易,我們都知道,萬一折在這里,這元氣要多少年才能恢復”
何無忌雙目炯炯,直視劉裕“寄奴,你若是以玄帥的金牌強壓劉鷹揚一頭,以后恐怕就會跟他翻臉成仇了,咱們當兵的都知道,最反感有人以權勢逼自己就范,再說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全軍將士都一路搶了過去,你這時候逼劉鷹揚收兵,是斷了弟兄們的財路,只怕大家伙兒都會跟你過不去的。”
劉裕大聲道“我這是在救他們,命要是沒了,要這財物又有何用軍情如火,顧不了那么多了,總有一天,大家會明白誰是誰非的。”
何無忌嘆了口氣“既然你意已決,那就去做吧,滕太守,還勞煩你趕快集合人馬,挑選出精兵北上,去接應劉鷹揚他們,何某不才,愿意帶領他們。”
滕恬之連忙點頭道“好好,有何軍主統領,我大可放心,只是,只是這黎陽城的守備”
劉裕轉頭正色道“若是大軍失利,這黎陽再多兩萬人馬也難以防守,滕太守,請你速速聯絡謝鎮軍,讓他發兵接應,而苻丕軍隊若來,引他們去渡口就食,千萬不可放其入城。”
滕恬之正要說話,卻只見劉裕飛奔而出,只一眨眼間,那魁梧偉岸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府衙之外。
鄴城東北,二百里,五橋澤。
這里是一片荒原,漳水從此流過,寬約三十余步的河面之上,座落著五座年久失修的橋梁,一條黃土大道,貫穿兩岸,而路邊則是一望無際的荒原沼澤,被丟棄的輜重,軍械扔得滿地都是,而大批全副武裝的晉軍,正從這些橋梁上跨過,奔走如飛
劉牢之騎著一匹高頭大馬,立于路邊,在他的身前,虎狼一樣的北府軍將士們,身著重甲,扛著長槊,跑步向前,四列標準的行軍縱隊,如同奔馬一般,將士們在這冬日里的呼氣,混合著他們渾身上下熱騰騰的汗水所蒸發出的薄霧,讓這清晨的荒野,陷入了一片詭異的迷茫之中。
劉毅和孟昶也騎著馬,在劉牢之的身邊,二人的臉上掛著笑容,劉毅一指路邊的荒原之上,星星點點,盡是土灶的痕跡“大帥請看,這些灶是昨天三更到四更的,只剩兩千多了,這說明燕賊已經逃散了大半,現在還跟著慕容垂的,不過兩萬多人,差不多也只有他慕容氏鮮卑部落了,那些烏丸,丁零,匈奴和羯人仆從,怕是跑了個精光。”
劉牢之的紫面之上,露出了一絲微笑“看來我軍的速度還是起了關鍵的作用,慕容垂萬萬沒有料到我們從組建到出兵能有這么快,更想不到從廣陵到河北,我們只用了十幾天的時間就到了,得益于我們多年來的準備,一路之上都有現成的軍糧,省去了轉運的麻煩,部隊可以扔下輜重一往無前。”
孟昶平靜地說道“大帥,話雖如此,但到了河北之后,這些優勢就不存在了,我軍如果出擊距離太遠,是不是有點危險而且我總覺得慕容垂不至于這樣不戰而退。”
劉毅笑道“彥達,你就是太過謹慎了,還沒改掉文人的那套臭毛病。我們早就分析過,這回慕容垂被迫敵前撤退,主要是因為后方給抄,丁零人和張愿所部去打他老家了,那才是他的根本,無論是將士的家屬還是庫存的糧草輜重,都是他不能損失的,所以只有放棄圍攻鄴城,去解燃眉之急了。我們若是這個時候停下來,讓他有機會打敗丁零軍隊,那才叫真的麻煩。”
劉牢之滿意地點了點頭“希樂說得不錯,這幾日我們一直跟在他們后面,現在看起來他們的步兵幾乎全部潰散了,這說明慕容垂走得如此匆忙,幾乎是扔下步兵,只帶騎兵,要想兩條腿跑過四條腿,還得再加快點速度才行。傳令,所有將士,脫下盔甲,扔掉輜重,輕裝上陣,給我全速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