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機宜將她雙手扣押在捅邊,罕見沉下臉色,厲聲叱喝,“朝紅顏,我是你師父,你七歲,親手給我奉的拜師茶師命不可違,你就得聽我的”
緋紅回頭,一綹濕發貼在耳邊,她挑釁,“師父弄錯了,您之前還說,床下都聽我的,這么快就忘了”
妄機宜一朝被小烈馬撅了蹄子,老臉都被打腫了。
當夜,這老男人離家出走了。
緋紅是在離家三千里的地方找到的人。
荒郊野外,一座孤墳,雨水泅濕的黃紙插在枯瘦的樹梢上。
這老男人口口聲聲說,等他死了,一定要備上一副金絲楠木棺材,躺在寬闊華美的帝王陵墓里,接受眾生的供奉朝拜。而緋紅遍觀四處,除了土墳前那一塊寫著“天子陵墓”的字碑,再也沒有任何名貴的陪葬物。
潦草得就像是一個孩童的捉弄。
緋紅用手生生刨開了土墳,掀了棺槨,里邊方方正正躺著的,是失蹤了一夜的妄機宜。他身上的衣衫也沒換,臉色蒼白,嘴唇似血,仿佛已經死去多時。緋紅跳了下去,又把棺蓋拉上了,原本狹窄的空間愈發難以容身,棺內彌漫著一股木頭腐朽的死氣。
三天三夜過去了。
緋紅沒有進食,心跳也逐步變得遲緩,呼吸甚至到了難以辨認的地步。
某一瞬間,她氣息全無。
空氣突然凝滯。
“嘭”
緊閉雙眼的男人一手撐開了棺蓋,把緋紅摳了出來,捏她的人中。
緋紅睜眼,瞳仁黑漆漆的。
“師父,你起得太早了,再過七天,我們就可以徹底斷氣了。”
妄機宜“”
他妥協了般把她撈了起來,“我真是怕了你了,我不死行了吧祖宗我要萬年昌盛起來”
他本來不想成為她的軟肋,卻不料她早就把自己的軟肋拿捏得透透的。
緋紅打開玉盒,捏出一粒圓潤的丹藥,“延年丹,吃了。”
妄機宜嘆了一口氣,卻是順從低下頭,從他家姑娘的手指里叼起丹藥,碾碎在唇齒。
她說,“師父,我會死在你之后,遲一刻都不行。”
妄機宜沒吭聲。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不應該用情絲養她,把她養得至情至性,動輒就是飛蛾撲火。
“為師知道了,為師會保重自己。”
他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臉頰。
這是他養了十七年的姑娘,如今就要拱手讓人了。
他們準備回去,弟子卻說,“師父,我們在這里立個夫妻墓吧,不管千年萬年,最后都是要同葬的。”
妄機宜眉心微顫,他緩緩點頭。
“好。”
妄機宜衣袂一揮,墓碑原先的字跡被抹去,落下新的兩行。
相公神國無愛之墓。
愛妻緋紅之墓。
全是真名。
緋紅久久凝視,忽然說,“原來師父的小名叫愛愛。”
妄機宜“”
幸虧旁邊沒人。
江神國的皇族以“神國”為姓,而他的父皇極為不靠譜,給他取了無愛之名,導致妄機宜的幼年遭受了無數次的小名摧殘。待他執掌權柄,頭一個就是抹去他的名字,世人稱他為江天子或者是萬朝天子,本名神國無愛倒是很少人提及了。
“神國無愛,這是為師的真名,想必滄海桑田之后,這天地之間,只有你一個人知道這個秘密了。”
妄機宜折下腰,額頭抵著她的朱砂痣。
“也只有你一個人,能喚我小名愛愛。”
他們默契不提任何事,就像回歸到了一對普通師徒的狀態。
緋紅搬出了院子,留著一頭鵝跟妄機宜作伴。
十二郎書齋走丟了一個聞人西晚,他們不以為意,只當是這老家伙又去勾搭有夫之婦了,估計在哪個角落里躲著人家夫君呢。他們倒是對緋紅這對師徒很感興趣,追問他們什么時候辦喜酒,他們份子錢都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