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賈母不喜歡金三姐,更不想摻和柴家的事,金三姐卻仗著賈母看在親戚的份上,不會把話說得太過直白,便假裝聽不出賈母的拒絕之意,非要跟著賈元春等人一起去探望賈珂,生怕賈母因為金三姐如此不懂規矩,遷怒于自己,自然不敢再在榮國府多待。
金三姐冷笑道“可是呢,大姑娘和姑爺是一家人,我和姑爺可不是一家人,誰叫我和少爺才是一家人呢。我本來以為少爺和姑爺成親這么久了,你們家再看不上少爺的出身,也該把少爺當成一家人了,原來從頭到尾,都是我和少爺自作多情了。”
尤氏滿臉難堪,說道“你胡說什么呢自從先皇給珂兄弟和花兄弟賜了婚,老太太便把花兄弟當成了親孫子一般疼愛,這不是把花兄弟當成一家人,那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把花兄弟當成一家人了。只不過一戶人家有一戶人家的規矩,你在自己家怎么做都行,在別人家里,總得照著人家的規矩辦事。大姑娘帶著弟弟妹妹去探望弟弟,你又不是他們的姐姐妹妹,跟著去做什么”
金三姐心想“倘若我自己去侯府,那些有眼不識泰山的狗奴才肯開門讓我進去,我當然不會非要跟著你們榮國府的少爺小姐去侯府了。你當我聽不出來,你那句等你有空了,便帶我去找賈珂,說得多么敷衍嗎”
心念一轉,計上心來,笑道“姐姐說得有理,是我一時激動,誤會了老太君和姐姐的意思,還以為老太君和姐姐因為我和少爺的出身,看不起我們呢。這都是我的錯,這話往后可不敢說了,老太君和姐姐就原諒我吧。”說著向兩人福了一福。
賈母和尤氏見金三姐這么快就服軟了,心中都覺稀罕。賈母笑道“誰人不會說錯話,誤解別人意思只要知道自己錯了,往后不這么說了就好。你這孩子不必行此大禮。”
尤氏見賈母露出笑容,放下心來,但想金三姐的脾氣好似炮仗一般,一點就著,如今她是服軟的,誰知說著說著,會不會又有哪句話把她激怒了,便道“那老太太先忙,我和三姐先回去了。”然后帶著金三姐回了寧國府。
金三姐向尤氏道“姐姐別怪我在榮國府發火,我小時候本來也是溫柔和順的性子,只是家里兩個哥哥整日欺負我,我爹娘也偏心他們,從來不幫我,我氣不過,只好練就了這副兇神惡煞的模樣,誰讓我心里不舒坦,我也不讓他舒坦,從那以后,我那兩個哥哥反而對我和善起來。因此我從小就知道,若是有人欺負你,你一味溫順服從,只會讓那人變本加厲地欺負你,換不來半點好處,只有比那人更加兇惡,更加狠辣,人家才不敢欺負你了。
我早知榮國府的老太君骨子里狠辣無情,決不是個不好相處的人,最初就沒指望她肯幫我的忙,這次不過是去親眼看看,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今日一見,便知我所料果然沒錯,她面上慈祥可親,其實根本看不起我,也看不起姐姐。
明明姐姐是寧國府當家理事的奶奶,她卻還是覺得姐姐是個沒見識、沒規矩的破落戶,因為一時走運,才飛上枝頭做了鳳凰,根本不配做寧國府的當家奶奶。因此我故意在她面前發了一通脾氣,殺殺她的威風,至少讓她知道,咱們姐妹不是那么容易任人拿捏的。”
尤氏又好氣,又好笑,心想“你若是我的親生妹妹,或是我的堂妹表妹,你說咱們姐妹,我也能認下。你不過是我繼母的外甥女,若不是為了我爹的名聲,我根本不會搭理你,誰跟你是咱們姐妹了。”
冷笑道“西府老太太對我如何,我心里有數,不需要你在這里搬弄是非。我知你這些年吃了不少苦頭,但你不要把你在外面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帶進府里。你既然叫我一聲姐姐,我便把丑話說在前頭,你再在府里說老太太或是別人的不好,我們府里可容不下你。”
金三姐一笑,說道“我掏心掏肺地跟姐姐說了這么多話,也不怕得罪了別人,姐姐卻說我是搬弄是非,果然是好言難勸該死鬼。既然姐姐不喜歡聽,我自然不會再跟姐姐說了。我啊,往后只跟姐姐說老太君有多喜歡姐姐,簡直把姐姐當成女兒一般疼愛,就像把我們家的少爺當成孫子一般疼愛似的,姐姐,你說好不好”
尤氏笑道“當然好了,往后你就這么說吧。”便不再理睬金三姐,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卻說賈元春帶著賈寶玉、林黛玉、賈迎春、賈探春和賈惜春坐轎去侯府探望賈珂,行到一半,忽聽得“啊喲”一聲驚呼,然后一個女子在外面叫道“轎里坐著的,是不是榮國府的小姐公子我表姐是寧國府珍老爺的太太,我傷著腳了,站不起來,你們能不能搭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