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沅光心中一動,當下應聲稱是。
說是換長史,但換的肯定不止是長史,還會有隨從屬吏,天子提前告知她,是讓她做好準備,從戶部挑幾個可信且能辦事的人。
天子擔心流民過多,同樣擔心被泉陵侯那一伙人名正言順地奪得了州倉,干脆從中樞派人過去,半是襄助,半是挾制。
溫晏然思忖道“地方法制荒馳,多有隱田隱戶,就算郡倉無糧,當地豪強家中也不會沒有積蓄。”
盧沅光理解了皇帝言下之意對方顯然不打算從州倉調糧,也不會對地方災情視若無睹,而是打算從中樞派人馬過去,勒令當地大戶救災,而那些地方豪強之所以如此富裕,也是因為鉆了國家法規的空子,所以地方官員在遇見問題時,選擇從這些人身上擠一些油水出來,是一件從道德跟法律上都很能說得過去的事情。
溫晏然笑了下“事能至此,還是朕威德不夠。”
盧沅光低頭那些大戶或許只是想待價而沽,但在天子心里,已經沒什么區別了。
因為天子已經登基,天下君臣名分早正
溫晏然忽然輕聲自語了一句“羅統領已經就任了好些日子,郭卿也該到前營那邊了罷”
她說的羅統領,是王齊師舉薦的新任的禁軍中衛統領羅越,而那位郭卿,是跟羅越一塊被提名的郭興道,被安排到了前營那邊做。
盧沅光想,天子這么說,大約已經把流民反叛的可能性納入了考慮。
溫晏然又看向面前的年輕朝臣,笑“兩郡長史如今都在斜獄那邊,宮中內官不解細務,盧卿在戶部多年,可否幫朕去問一問當地詳情”
盧沅光立即起身,向天子深施一禮,應下了這個差事去斜獄訊問犯人絕不是戶部侍郎的工作,在正常情況下,像她這樣標準士族出身,年紀輕輕且前途大好的官吏員,絕不可能愿意沾染這些內官的事務,但在今日之后,就算溫晏然派她去把先帝的墳刨了,盧沅光也不會有二話。
等人告退之后,溫晏然才向左右近侍道“少府令家中有幾個孩子”
張絡那張憨厚的圓臉上似乎永遠不會出現任何負面的情緒,笑呵呵道“少府籍貫就在建州,自己沒有子嗣,從族中過繼了一兒一女至膝下,長女年二十一,長子年十四,尚未束發,如今都在鄉下讀書。”
溫晏然微微頷首。
作為皇帝近侍,張絡自然知道天子想問的是什么,而溫晏然也知道對方回答的是什么少府令家里孩子的數量跟年紀只是基本訊息,整句話的重點反而在最后一句,在鄉下讀書,那就是都未出仕的意思。
少府令雖然分屬內官,但也是三品大員,想染手一些清貴要緊的官職有難度,但為家中小輩謀個出身絕對不難,想來對方會安排孩子在鄉下讀書,或許是因為子女才能不足,必須藏拙,但更大的可能性是長興末年朝局混亂,連許多士族重臣都人頭落地,遑論缺乏根基的內官,侯鎖怕殃及家人,才將孩子們遠遠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