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往西邊沉了,他添了好幾次柴,又往鍋里加了兩次水,還搭了籠屜把米湯放上去熱了,可沈玄青還是沒回來。
打獵就是這樣,回來有早有晚,他這樣告訴自己,指不定哪一會兒抬頭就見著人了。
夕陽余暉照在屋前,陸谷坐在門檻上神色惶惶。
天快黑了,沈玄青要是不回來的話,老林子里頭是有狼的,還有老熊,要是出事了怎么辦,他不認得路,連去找沈玄青都找不到。
這些可怖的念頭讓他臉都白了,鍋里的魚現在如何他已經沒空去想了,第一次等沈玄青晚歸,滿心都是惶然。
直到幾聲狗叫打破了傍晚的沉寂,陸谷下意識看過去,就看到沈玄青出現在林間,已離得近了。
而等沈玄青再近了,他才像剛反應過來,一下子起身就要迎過去,但馬上止住了步伐,頓在原地一陣無措,最后定了定神,嗓音微顫說道“你回來了。”
沈玄青已到了跟前,聞言眼神似有愧疚,低聲道“久等了。”
他于山林中就看見陸谷坐在門檻上,瘦巴巴的,凝望著東邊的神情惶恐可憐,像是在那里已等了許久,甚至待他走過來才有反應。
原本得了好東西帶回來的沈玄青因這一幕心有微疼,此時雖還未到情之一字,但陸谷這樣等他,是個漢子都不能鐵石心腸,這是他的夫郎,他卻沒看顧好,叫他心中愧疚,便卸了竹筐,從里頭拿出用大葉子包了好幾層的東西,剝開后就露出金色的蜜巢。
草藥郎中家里不是能住人的醫館,醒了自是要回去休養的。
清溪村漢子和沈家其他人都先回去了,只剩下沈玄青一個人。
陸谷跟著王阿嬤出來,就看到拎著幾包藥的高大漢子,心中一個突突,不敢上前。
沈玄青看他一眼,臉上沒太多表情,只對王阿嬤和草藥郎中告了辭,就出門走在了前面。
陸谷下意識看了眼身邊的王阿嬤,他臉色蒼白,沒一點血氣,這會兒孤獨無助的眼神讓王阿嬤心生不忍,可陸谷已經被賣給沈家了,得跟人家回去。
外面沈玄青沒聽見身后腳步聲,回頭來看,陸谷眼睛似乎都顫了顫,連忙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后,從草藥郎中屋后繞到了一條小路上,走小道比正路更近,陸家住在村前頭,這樣也不用再見到陸家人。
陸谷神思恍惚,越走越遠,他忽然回頭看了眼安家村的方向,如同做夢一樣,他從后娘杜荷花手底下逃了出來,可心里一點喜悅都沒有,再看向走在前面的沈玄青,高大到讓他害怕,連靠近都不敢,以后要怎么活。
太陽西沉,逐漸往山下落,他跟在沈玄青影子后面走,等徹底認清了自己的處境后,也發覺自己的恍惚不是假的,是頭暈所致。但他不敢停,也不敢說什么,咬牙跟著走。
杜荷花只給他拿了身打著補丁的舊衣裳,腳上的婚鞋還是濕的,走起路來有些不舒服,不過忍耐是他常常經歷的事,忍餓忍痛,久了便學會習慣,連吭都不吭一聲。
前面的沈玄青拎著藥包,今天本來是他成親的大喜日子,卻變成這樣,擱誰身上臉色都不會好看,他只顧往前走,沒多少心思分給后面的人。
而他買下陸谷這件事,還得從半個時辰前說起。
陸谷被沈玄青背走以后,杜荷花鐵青著臉,她打罵陸谷慣了,誰成想今日被陸谷下了臉,她哪里能忍,于是在陸大祥耳邊攛掇,說陸谷竟讓他這個爹在村里人面前丟人,竟說他們貪圖沈家的銀子,這是大不孝,是沒把他陸大祥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