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辭想了想,他算了一下時間“那天晚上高速上出車禍了”他對那個日期太過敏感。
何文林點頭“對,在高速上的連環車禍,一共造成七人死亡,十幾人受傷。我們那輛車的司機死亡,當時我先醒來了,我沒有受很重的傷,從車上掙扎下來。她被卡在車里,渾身是血。她還是清醒的,伸出手說自己很害怕,想要讓我救她,讓我陪陪她。”
他的聲音出現了顫抖。
“可是那時候,我選擇了出去求救。等我找了人回來,那輛車起火了,我女朋友被燒死在車里。我女朋友的父母后來在指責我,他們說,如果自己的女兒不和我談戀愛,就不會死,他們指責我沒有能夠救她,說我是個殺人兇手。”
描述著這一切,何文林仿佛又看到了那場車禍,眼前是熊熊烈火,耳邊都是人們的慘叫聲。
他渾身是血地來回走著,感覺自己像是走在地獄之中。
他是個不祥的人,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難和死亡。
女友父母的哭聲罵聲和當初父親的咒罵合并在了一起,像是他人生的詛咒。
說到這里他低垂了頭“我想要找到這一切發生的原因,我家打掃老宅子,我看了我媽寫的日記,我發現,我是個不應該存于在這個世界上的人。”
“隨后我發現,人類是孤獨的,身邊的愛,身邊的人會消失,父母,姐妹,朋友,同事,所有圍繞著你的人都是虛情假意的,沒有人對你的痛苦能夠感同身受。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只困在籠子里的野獸,孤零零的。”
沈君辭看著他。
他逐漸明白了何文林心理的形成,女朋友的死亡給了他二次打擊。
他懷疑何文林說了假話,或者是隱藏了一部分真相。
他可能真的說了什么導致了妹妹墜落,他可能做了什么,對女友見死不救。他不無辜,所以他被自己的自責感壓垮了,再加上那些人對他的指責。表面上看,他并無異常,在潛意識里,他認為自己罪孽深重,無可救藥。
原來在那個夜晚,不僅誕生了沈君辭,還誕生了隸屬于黑暗的夢師。
夢師的夢,從來代表的就是噩夢。
他整個人墜入了地獄,就想要其他的人來陪著他。
這種心理就像是自己倒霉,希望別人也倒霉一樣。
何文林低垂下頭“從那天起,我的失眠變本加厲,幾乎難以入睡。我需要服用大量的藥物,躺在床上時,我的腦中就不停想著事情。每當睡著,我就夢到我的妹妹從高處墜落下來,我的女朋友喊著我的名字,求我救她。然后再從噩夢之中驚醒。”
“我不會受到法律的制裁,可是我似乎每時每刻都生活在這種夢魘之中。我想不通,為什么是我經歷和遭受這些事,為什么我每天活在痛苦里。”
“我在尋找讓我恢復如初的方式。”
“既然我生活在痛苦的地獄里,那我希望,拉著更多的人和我在一起。”
“我過去會做法律援助,給窮人和無辜的人辯護,可是那樣不會讓我變得輕松,快樂。”
“我開始接觸那些罪大惡極的犯人,他們的罪越重,我越開心。只有我原諒他們的時候,只有我為他們辯護,贏下官司的時候,我才會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有更加卑鄙的人或者是事。連他們都能夠得到寬容,洗刷罪行,不會得到制裁,睡得心安理得,我所做過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我不相信正義,也不在意邪惡了,因為人人都是一樣的,從該隱殺兄開始,我們就擁有了原罪。”
“可是這個世界罪大惡極的人還不夠多,我就萌生了一種想法,我是否能夠靠自己的力量,制造一些呢”
“我本來擅長于發現那些人們掩藏的陰暗面,看透他們的貪婪,好色,嫉妒,暴力,放蕩。那么多的人都是不完美的,都是壞人。我開始試著引導那些人,摘下他們的面具,讓他們看清楚自己是個什么東西。”
他臉上的表情化為了獰笑“在我的引導下,他們逐漸暴露出了真實的自己,趙夢安的嫉妒扭曲,韓清逸的妄想貪婪,還有那些人們對待老人的惡意。”
他臉上的笑容歇斯底里“看著他們,我產生了巨大的愉悅和滿足感。他們都比我惡心,有罪的人這么多,沒有人能夠指責我。”
他擁有一片夢魘,其中有鮮血,死亡,烈火,妹妹的墜落,愛人的尸骨,人們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