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何文林道“那是個意外,我妹妹去世了。我十分后悔,我常想,如果那時候我幫助她,是不是就不會發生悲劇了。或者說我應該阻止她或者是叫大人來。我父母悲傷之余,對著我發了脾氣。”
沈君辭安靜聽著。
妹妹去世,父母覺得他疏于看管,顯然把妹妹的死歸咎于他。
小孩子的死亡是令人遺憾的。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喪心病狂的夢師,沈君辭可能會寬慰對方幾句,可是一想到他做的那些事,害了那么多人,他又希望他多受一些痛苦折磨。
何文林繼續道“妹妹的死亡對我雖然有觸動,但是并不是那么大,畢竟死了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卻要活下去。”
“可是有一天半夜,我在睡覺,忽然有人騎到了我的身上,掐著我的脖子。我睜開眼睛,就發現是我父親。他的雙眼赤紅,情緒激動。他說都怪我沒有看好妹妹,怎么死的不是我。還說,一定是我說了什么,做了什么,才造成這一切的。他說,沒有我就好了,我是個殺人犯。”
“我后來才知道,我以為的父親,并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他只是我的養父,而我的妹妹,才是他的親生女兒。所以盡管現場有很多人能夠證明,我妹妹的死和我沒有直接關系,那個男人也要以最大的惡意來猜想我。”
說到這里,何文林不自覺地摸了摸脖子,似乎回憶起了那種痛苦。
那一天晚上,他是在睡夢之中被驚醒的,往常慈愛的父親像是換了一個人,他的面目猙獰,雙手緊緊勒住他的脖頸,父親全力掐著,讓他不能呼吸。
他掙扎著摸到了一旁的床頭柜,把鬧鐘碰了下去,這才引來了母親。
他記得母親撲過來,拉走了想要掐死他的父親,女人不停重復著一句話“我答應了,要把他養大的”
他那晚臨近死亡,無比惶恐。
他蜷縮在床上,聽著隔壁父母的爭吵,他才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他的父母另有其人。
最令他崩潰的是,他一直以為爸爸媽媽是愛自己的,他的童年是幸福的。父母那時候經常表揚他的學習好,說妹妹不如他。
可原來他不是父親的兒子,父親的慈祥,疼愛,都是裝出來的。
那是吹出來的氣球,漂浮在空中的泡泡,是一個忽然醒來的美夢。
童話般的假象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現實。
隨后,再也沒有發生過類似的情況,但是父子之間還是出現了巨大的裂痕,似乎從妹妹死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沒有感受過父母的愛。
他時刻和一個想要掐死他的人生活在一起。
從那天起,他和父母形同路人。他只是在這個家里生活,吃飯,幾乎不和他們說話交流。
特別是晚上睡覺,他會想起養父那晚猙獰的表情,爸爸的話語仿佛是詛咒。
他時常從噩夢之中驚醒。
他害怕他會在哪天夢中死去,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他很早就開始打工,掙錢,拼命想要逃離這個曾經給他溫暖的家。
“我不敢睡覺,長久失眠,一直靠安眠藥才能夠入睡。”何文林喝著啤酒。
“后來,我長大,上了大學,我選擇了法律系。我想要從法律上尋找答案,如果法律認為我是無罪的,那么我就是清白的,我用這個信念支撐著自己。”
“大學畢業,我交往了一個女朋友。她是個很好的女孩,長的很漂亮,溫柔可愛。靠近她的時候,我的內心是平靜的,躺在她的身邊,我也可以睡上一會。她讀的是師范專業,為了和我在檳城一起生活,她要先去附近的縣里教書一年,那樣可以獲得檳城的戶口。”
“我們兩個人異地,感情一直很好。我的事業也蒸蒸日上,似乎一切都在變好,那一年的圣誕夜,我們在回程的路上”
何文林的聲音哽了一下,他又喝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