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里的人睜著一雙晶瑩、純粹、不帶感情的銀色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
他用盡毅力,才沒有和司儀一樣一屁股坐到地上。
等他艱難地挪回金先生旁邊,對方卻只是淡淡掃了他一眼,連句夸獎的話都沒有。
“不念就不念,心意到了就行。”金先生擺擺手,“直接送到新房里。”
沒有人移動。
誰也不想去碰棺材。
“怕什么他現在又不能動,還怕他也突然跳出來啃人”金先生面露不悅,指了幾個人,“你,你,還有你,去抬那個oga的棺材,你,你,還有你,負責老先生的。急著小心一點,別碰著老先生了,老先生脾氣不好,惹惱了老先生,我們幾代人都別想好好做生意了。”
被他點中的幾個人互相對視,都沒有移動。
“還站著干什么”金先生怒道,“想加錢”
“金、金先生”其中一個人顫顫悠悠地抬起手臂,聲音帶著哭腔,“他他在看我們”
金先生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也和言知瑾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銀色的瞳孔,仿佛某種天然的礦石,正在不斷地吸收周圍的光亮。
連人類,也會被攪成碎末,然后,隨著風,被封進礦石內。
他忍不住也想跪下來。
“看就看,他除了看,還能干什么”他啐了一聲,“我提醒你們,要是因為這事辦不成,老先生怪罪下來,不僅是我,你們也別想有好日子過。怕他看著把他眼睛蓋上不就行了”
他說著,自己從旁邊撕了快白紗,蓋住言知瑾的眼睛。
言知瑾的眼睛一被遮住,現場所有人都覺得肩膀一輕,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對啊把他眼睛蓋住不久行了。真不愧是金先生。”
“知道了就快動。”金先生聽著奉承,不無驕傲地說。
之前被他指到的幾個人,摩拳擦掌,向禮堂最中間的那兩具棺材走去。
棺材沉重,需要四個人一起用力,才能勉強離開地面。
棺材內的之婚紗和白紗在顛簸中震落。
言知瑾那雙無機質的眼睛,又露了出來。
男人們心跳斷了一瞬,雙手突然變得軟弱無力,又是重重地一聲響,將棺材落回地面。
四個人呆坐在地上,呆滯地看著棺材。
“干什么呢”金先生面色不善,又走了過去,“不就是抬個棺”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棺材里伸出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干什么”金先生低吼一聲,想把這只手甩開。
這只手看著纖細,卻很有力。金先生臉都憋紅了,也沒把手抽出來,反而被那只手,輕輕松松地拉近棺材里。
原本躺在棺材里無法移動的年輕男人,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棺材邊,俯視著他。
金先生仰面躺在棺材里,身上蓋著破碎的紙婚紗。
他張大嘴,努力伸長手臂,想從棺材里逃出去,手臂卻像灌了水的棉花袋子,怎么也抬不起來。
“我不喜歡棺材。”言知瑾說,“你喜歡,為什么不自己進去”
金先生張著嘴,發出“啊啊”的聲音,不知道在說什么。
“如果不滿足老先生的心愿,他在陰間也不會讓你們好過,對吧”年輕男人的語速很慢,這放在平常,應該令人心情寧靜。
但其他人卻覺得自己是一條被破開肚子的魚,他的聲音像是一條細細的棉繩,在綻開的皮肉里,慢條斯理地摩擦。
“你認為,如果不侍奉好家族里死去的長輩,他就會懲罰你們,讓你未來生意受損。你父親死前說,想要個年輕漂亮的oga陪他一起上路,于是你們無論如何也要辦這個冥婚。死去的女oga不愿意,那你就換個活的,活的人比死去的鬼好操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