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從善認為,問題應該就是出在這天量的利益上。從九江去往海漢貿易的船只,大多是停靠南京或者揚州,極少有船去到岳仕宗所在的杭州。
這一是因為杭州路途遙遠,且京杭運河通航能力有限,往返鎮江到杭州這段運河所耗費的時間,就至少要半個月了,這甚至足以在南京與九江之間多跑個來回了,而后者的掙錢效率明顯更高。
二來杭州是海漢新京所在地,因而大明船只出入都需接受嚴格盤查,行事也多有不便,許多商人更愿意在管理相對寬松的南京和揚州完成交易。
三是南京下游的長江流域,已全是海漢掌控的區域,當地航運業早就被海漢同行瓜分殆盡,大明船商進入這個區域全無競爭優勢可言,船在返程時如未采購商品,就經常會因為接不到貨運業務而放空,白白浪費運力。
九江府明明與海漢有著大量的貿易往來,但因為種種原因,以九江為中心的航運網絡,并沒有覆蓋到杭州,身在杭州的岳仕宗自然也難以從中獲利,盧從善認為這才是岳仕宗發信給自己的真正原因。
盧從善回想最近這兩三年,雖說從跨國貿易中賺了不少錢,但卻從未派人去杭州打點過自己這位昔日同窗。想必岳仕宗也是從某些途徑了解到了九江府的貿易活動,才會以此手段提醒自己,該燒香上貢的時候可別一直裝作無事發生。
盧從善越琢磨,越是覺得這應該就是實際情況,以岳仕宗在杭州的職能,想必應該有不少從事跨國貿易的人會在暗中向他送出好處,打點渠道。而自己這邊遲遲沒有動靜,必然會遭人記掛了。
盧從善本身倒也不是吝嗇之徒,他當然知道維護各種關系的必要性,只是之前跨國貿易做得順風順水,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維護南京揚州等地的人脈關系上,倒是忘了杭州還有這么一尊被忽略的大神。
既然岳仕宗主動開口,態度也算委婉,盧從善便打算拿些好處出來向對方示好,說不定日后什么時候,就有用上這層關系的時候。
盧從善忽然想起一事,對取信回來的下屬問道:“你說把這封信送來九江的,是海漢的船?”
下屬應道:“卑職在南京曾見過這種快船,是專替海漢軍執行各種緊急任務的,所以先前在碼頭特地打聽了一下,這艘船是七日前從杭州出發的。若大人有回信讓這船帶回杭州去,順流而下,估計五日左右便到了。”
“這么快!”盧從善聽聞之后也是吃了一驚:“莫不就是傳說中的蒸汽快船?”
下屬點頭道:“大人明鑒,正是蒸汽快船。此船用燃煤燒水,以滾燙水氣驅動槳葉推進,是以被海漢命名為蒸汽船。不過這種船建造不易,運行成本也高,即便是放在海漢,也得算是個稀罕物了。海漢動用此船送信到九江,想必內容一定是十分緊要,所以卑職不敢耽擱,取信之后立刻趕回來了。”
下屬并不知道這信的內容,只是從這船的特殊性能推測,所送的這封信一定有特別的內容。
但盧從善聽完他的說明后,卻是生出了另外的想法。
岳仕宗在信中表現的語氣并不急切,但卻用了這么一艘特殊的快船,日夜兼程全速將信送來九江,這種不計成本的安排顯然不是那么合理。
而盧從善的理解,這或許是岳仕宗在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向自己展示肌肉——能讓海漢軍出動快船為他送信,這可不是普通人物所能享受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