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柏當然也知道占城國方面同樣得到了海漢人的某些軍事援助,因此他并不會把希望寄托在殘余的南越軍隊能夠阻擋住這些已經武裝起來的占城軍隊。唯一能夠解決問題的辦法,就是盡快率軍南下,將占城軍阻擋在國門之外。
鄭柏急著要南下控制局面,但很多事情并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這支軍隊所面臨的后勤補給問題幾乎是無解的,哪怕就算雇傭了海漢船只從海路運送補給物資,也很難維持從順化到南方國境線的上千里補給線。海漢的船隊要維持民團那種三四千人規模的隊伍還勉強湊合,但兵力十倍于此的北越大軍所需的物資,卻已經超過了船隊的運轉能力了。
在這種情況之下,鄭柏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就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式行軍途中就地補給。比較簡單易懂的說法,就是一路搶著走。凡是愿意獻出糧食的民眾,多少還能保得一家性命和少量的糧食,但只要是不愿合作的人,幾乎都是被洗劫一空,膽敢反抗者更是連性命都有可能就此丟掉,反正戰亂時期人命不值錢,被亂兵殺了也就殺了,頂多報一個“南越余孽”的罪名就混過去了。
這樣的方式直接就導致了順化以南的地區陷入到巨大的混亂之中,北越軍所到之處,幾乎如同蝗蟲席卷一般。鄭柏的初衷雖然只是征集補給,但這種命令到了基層,就很難原封原樣地執行下去了。而且對于北越軍隊來說,南北分開多年,他們的家人都在爭江以北,對于南越地區的民眾并沒有太多的憐憫和同情,下手搶奪財物也不會有太多的心理壓力,很快就導致征集補給的行動變成了一場劫掠的盛宴。
在大海另一頭,海漢執委會派出特派小組前往石碌的時候,鄭柏指揮著麾下的大軍也前進到了順化以南四百里的廣義一帶。而此時軍中的隨軍物品非但沒有因為不斷的消耗而減少,反倒是多出了數萬斤的輜重。
這其中除了沿途不斷靠著各種手段征集而來的軍糧之外,更多的還是士兵們劫掠的各種私人物品。士兵們搶到錢財之后,并沒有地方可以存放,更談不上在行軍途中花銷掉,想要運回北方也沒有可行的辦法,于是就只能集中到一起存放,往往一隊人搶劫的財物全都放到一起裝幾個大箱,然后行軍時就一起帶走。好在這一路南下倒也搶到了不少騾馬之類的牲畜,倒是不需擔心搶的東西太多沒辦法運走。
鄭柏并不是瞎子,對于軍中所出現的這種狀況也不是沒有發現,但在如今這種客觀形勢之下,如果不給予這些士兵們物質上的刺激,那的確也有些說不過去。鄭柏倒是聽說過海漢民團全都是在戰后才論功行賞,作戰期間繳獲的財物要全部充公,可惜北越軍中并沒有立下這樣的規矩,即便是那些曾經在海漢軍中培訓過的軍官,大概也不會同意將屬于自己的一份財物充公處理。
南越的政權已經瓦解,所以大軍在一路清剿南越殘余勢力的過程中并沒有再遭遇類似廣治城的那種抵抗,守軍往往是一觸即潰,要嘛就直接開城投降了。鄭柏所擔心的頻繁而密集的小規模軍事沖突,倒并沒有出現。但這種一路連搶帶殺的行軍方式也造成了另一種惡果,那就是所經之處出現了大量的破產民眾,而他們唯一的選擇大概就只能背井離鄉逃難了。于是南越地區出現了至1627年以來的第二次難民潮,而這次的地點不再是爭江附近的南北交戰區,轉移到了南方的峴港、會安、三歧、廣義、安寧等沿海地區城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