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就算是張千智這樣思想意思已經與穿越者很接近的年輕人,其實也無法完全理解執委會的意圖。他給自己父親所作出的解釋,一多半是從首長們口中聽來,另外一部分便是他自己的理解了。對于海漢處理國際關系的方針和策略,張天貴所能理解的程度其實也還比較有限,這并非穿越者對他有所保留,而是張千智所處的層面不夠高,能看到接觸到的信息相對比較有限,自然也難以完全理解執委會的抉擇。
在這個晚上研究時報內容的不僅僅有本地民眾,前來觀禮的各國權貴也幾乎都是人手一份。就連根本看不懂漢字的范迪門之流,也專門托迎賓館的工作人員要了一份報紙他有蘇克易這個通曉漢語的翻譯在身邊,解讀報紙上的內容倒是沒有太大的障礙。
范迪門所關心的并非海漢執委會告知國民的內容,那些事情他管不著也沒有興趣花太多時間去了解,他更關心的是此次參與觀禮的各方對海漢立國一事所表現出來的態度,以此來推斷海漢今后一段時期內所面臨的國際形勢。這個工作說簡單不簡單,說難其實也不算難,那報上登載有各國各方的恭賀書信,多少能反映出當事國對于此事的態度。
例如安南這種幾乎與海漢穿一條褲子的國家,刊登在報上的賀信便是熱情洋溢,字里行間都透露出安南朝廷對海漢的倚重,雖然清都王本人沒有蒞臨三亞,但派了他的王位繼承人鄭柞過來出席,也算是給足了海漢面子。而亞齊、柔佛這種國家與海漢沒什么直接的交情,去年下半年才開始官方往來,這恭賀就顯得客套了許多,多半就是期望兩國永保和平,互不侵犯,多做買賣少撕逼之類的官方說辭。
說書先生這營生,其收入來源靠的并不是茶館發工錢,而是來自每說完一段書之后茶客們給的打賞。書說得好,聽眾聽得開心,打賞自然多。專程來聽書的人多了,就可以跟茶館談談條件,打賞收入也無需跟茶館分成。不過這小茶館所處的環境是港區,顧客也多是低收入人群,打賞實在說不上豐厚,勉強能夠糊口而已。
不過今天這讀報過程中,有不少內容是這說書先生也不太明白的,擱往常可能瞎吹幾句就囫圇帶過了,但這期報紙上全是海漢開國相關的內容,說書先生心知國事性質緊要,根本不敢胡說亂謅,但他學識有限,往往下面一有人發及國外的事,他就卡殼答不上來。茶客們聽得不甚滿意,這打賞也稀稀拉拉的沒幾個錢。說書先生看了伙計幫忙收上來的打賞,心中也是暗暗后悔自己平時太摳門,要是去報個宣傳專業的培訓班提高一下理論水平,這種時候能對答如流,多拿些打賞,不就很快把學費賺回來了嗎
相較于學識有限的說書先生,反倒是不需聽眾花錢的街頭講解員水平更高一些。這些講解員都是來自官方宣傳部門,提前接受過有針對性的培訓,對于可能會遇到的提問都有所準備,理論知識肯定是大大超過了。不過在街頭站著聽宣講,舒適度自然是比不了坐在茶館里品茶吃點心來得愜意。
當然最舒服的還是莫過于端坐家中,自行慢慢翻看報紙上的內容。但凡稍有些身家的人,肯定都是自己買了報紙,不會跑到茶館或者街頭去聽一些道聽途說的東西。這些依托于海漢發家的人大多已經養成了只信官方說法的習慣,如果說從報紙上的內容無法理解官方的真實意圖,那么他們也會發動自己的私人關系去獲取官方的解釋。
張天貴便是這類社會上層人士中的一員,作為勝利港船廠的高級干部,他拿到這期報紙的時間比小茶館里的說書先生起碼早了一個小時。能夠在第一時間就看到最新出版的官方報紙,這大概也算是身在體制內的一點小小優勢,比他還更為優先的就只有勝利堡里的首長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