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亞很難用語言描述自己當時看到這一切的心情。
事實上,在她的思想當中,從來都沒有將安加斯當作一個“可怕的阿斯蒂族人”或者“危險的aha”。和其他的aha不同,安加斯順從,溫和,在艾米莉亞的印象中,她甚至都不記得對方是何時分化為一名aha,而未分化的人對信息素十分遲鈍,艾米莉亞甚至都嗅不到對方身上的氣味,還是從其他人口中得知安加斯順利分化的這件事。
艾米莉亞并不認為安加斯的分化對她會有什么影響,不過為了防止他傷害到人,仍舊會在固定的時候佩戴好防咬面罩,這種稍微具備一些羞辱性、將人當作畜牲的工具并沒有讓安加斯感到難過,他很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或許因為從五歲起到現在十多年的時光中都有安加斯的陪伴,艾米莉亞沒有辦法將他當作一個aha、一個男性或者一個阿斯蒂族人來看待,安加斯就是安加斯,不能夠用那些符號來定義的安加斯。
可是現在,艾米莉亞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
安加斯也只是一個會傷害到她、有著骯臟心思的aha,和其他同學說的一樣,他是一個不干凈的阿斯蒂族人,對自己的主人懷有不可告人的陰暗想法。
在學校的授課中,艾米莉亞學習到了基本的知識,她知道aha和oga的區別,這是凌駕于性別之上的另外一種、影響擇偶的重大因素。可是她從來沒有近距離看到過,這和教科書上面的彩色插畫完全不同,猙獰恐怖如惡魔,微彎上翹,像是死神收割性命的鐮刀。
如此恐怖,如此讓人畏懼、害怕。
艾米莉亞下意識后退一步。
她原本是想告訴對方,她明天要去參加朋友之間的聚會,安加斯必須要為此做好充分的準備,包括不僅限于為艾米莉亞收拾好行囊、認真規劃好她那個淺紫色皮箱中的所有空間、整理歸類。
但安加斯的行為讓艾米莉亞想說的話都堵在咽喉中,無意間窺探到的暗黑秘密讓高傲的大小姐在門口停留、駐足。身后是碧樹清影,月色皎白,門內是爆裂惡魔的武器,是能夠傷害到她的危險利刃。
壓抑的聲音,被攥緊的薄薄布料,垂下的棕褐色卷發,赤紅發紫,野獸的彎刀,對艾米莉亞大為不敬的語句和幻想
這些恐怖的東西疊加起來,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屏障,阻止艾米莉亞的前進。
她絕不會踏入一步,好像忽然間看到美艷花朵下骯臟的淤泥,艾米莉亞對aha易感期的信息素一無所知,她只覺著憤怒,厭惡,還有些微妙的、無法言明的東西,這些復雜的感情讓艾米莉亞的臉頰都泛起一種不正常的紅,她將這些歸結于夏天的暑熱,轉身離開。
擁有著月亮般銀發和紫寶石眼睛的艾米莉亞大小姐在次日就生病了,她撲在床上,拒絕了朋友的邀請,喝了好多可以讓她鎮定下來的藥物。穿著干凈、質樸棉布襯衫的安加斯端著茶杯過來,一如既往地向艾米莉亞送來具備安神效果的紅茶,但艾米莉亞卻用憤怒的眼神看著他,咒罵他“不忠之犬。”
安加斯一頓,他英俊的臉上并沒有情緒波動,仍舊將茶杯送到艾米莉亞床邊的小桌子艾米莉亞拼盡力氣扇了他一巴掌,聲音響亮,艾米莉亞的手掌心都為此發紅發痛。
她揉著手掌心,看著安加斯關切地問“您的手很痛嗎要不要上藥”
艾米莉亞只覺著他虛偽,垂著眼睛的姿態恭順,現在著急的模樣也溫順,但扒開這層偽善的忠犬皮囊,對方的內里就是骯臟的、腥臭的一只狼,一只企圖冒犯主人的野獸。
艾米莉亞收回手,銀色的頭發傾灑在她肩膀上,她用一種憤怒的、小狼崽一樣的架勢沖著安加斯尖聲說“不要碰我。”
安加斯愣了一下,才收回手。
他看上去像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表情無辜,茫然,褐色的眼睛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