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小護士,見過的病人多了,但中槍的警察還是第一次見,難免有種瞻仰人民英雄的心態。
更何況這位英雄還很英俊。
宣月不動聲色擋在病床前,把林長野遮了個嚴嚴實實,口中禮貌地說著“謝謝護士。”
等到護士離開,她才轉過頭來,低聲說了句“謝謝隊長。”
“謝我什么”
“替我擋槍。”
林長野對上那雙眼睛,看見她側臉貼的紗布,她平時插科打諢說起謊話來,臉不紅氣不喘,但沒想到臉皮還是很薄生理意義上的薄。
昨晚腫了的臉頰這會兒還沒消退,依然觸目驚心,淤青猶在。
他沒見過宣月這樣狼狽的一面,即便還胖著,體重沒減下來的時候,她也整潔干凈。即便在酒吧里和那姓陸的鬧了一場,離開時也云淡風輕。
哪像現在這樣,光是看著也叫人心里一顫。
他頓了頓,說“應該的。”
至于為什么應該,是隊長理應保護下屬,男人應該保護女人,還是他林長野就該保護宣月,他沒說,宣月也沒問。
兩人對視片刻。
林長野問了句“疼嗎”
宣月張了張嘴,想說不疼,四肢百骸突然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
真可笑,中槍的是他,現在他卻反過來問她疼嗎。
她喉頭一堵,不知為何有點哽咽,搖頭說不疼,別過臉去不想讓他看見她此刻的神情。
“他拿槍指著我,我想提醒你他有槍的”
“我知道。”
宣月回頭,“你知道”
“你說你四肢不協調,摔了一跤”林長野扯了扯嘴角,“你要是四肢不協調,誰才協調房內情況有異,你是想說這個。”
“”
“特意告訴我你摔傷了左手,為什么是左手因為我左手拿槍,你在提醒我,兇徒手里有槍。”
“”
“最后那句薩瓦迪卡,我想不用我多說,面試的時候你那幾句泰語,不是還哄得張局跟隔壁陳副支隊哈哈大笑誰能忘得了。”
林長野平靜地注視著她,像是安撫孩子一樣,說“宣月,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好。”
一句話,宣月淚盈于睫。
她不是個矯情的姑娘,從小到大經歷過父親的驟然離去,旁人不友好的目光,甚至是校園霸凌。
最慘的一次,她在放學后被人鎖在了教室里,晚上門衛檢查教學樓時,才把她放出去。
即便父親不在身邊,宣月也是李楠欣捧在手心長大的孩子,她也怕黑,也怕一個人孤零零待在空無一人的教室里。
那一夜,宣月哭到聲音沙啞,后來就不再哭了。
就好像那一天所有的眼淚都流干了,再遇到挫折,再遇到不懷好意的目光,她也很少哭,因為知道哭是弱者的表現,是無用功。
后來宣月就義無反顧去了平野空的道館,發誓這輩子都不要受人欺負。
可是孩童的惡意,不友善的目光,這些都不足以致命,最多導致心傷。而昨夜發生的事,是足以顛覆她認知的罪惡暴力事件。
生平第一次被人用槍指著腦袋。
生平第一次和人生死纏斗。
生平第一次被人一把推開,砰的一聲,她親眼目睹林長野替她中了一槍。
在子彈面前,是如此脆弱,噗嗤一聲,她看見鮮紅的液體像是綻開的煙花,從林長野的肩膀上開出一朵血紅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