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里,他口渴醒來,推開窗戶時,分明看見窗邊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他心里一咯噔,打開大門走出去。
門外一片寂靜,唯有一輪圓月靜靜灑下銀輝,但沈青琢心里有一種莫名的直覺,只因那道凝視他的目光,太過熟悉。
“出來吧。”他輕聲喚道,“小七。”
半晌后,高大瘦削的身形出現在夜色中,“先生”
沈青琢面色平靜,“你答應過我,會放我自由。”
“不是,我沒有”蕭慎立刻語無倫次地解釋道,“我沒想打擾先生我、我只是想看看”
“你看到了,我現在過得很好。”沈青琢冷淡地回道,“你可以回去了。”
發亮的黑眸黯淡下去,蕭慎艱難地一步一步往后退,“先生,對不起。”
親眼目送人走遠了,沈青琢嘆了一口氣,轉身關上門。
時隔半年,再見到那張熟悉的臉,他心里竟然泛起了一絲漣漪。
七年的朝夕相處,無論他裝作多么冷漠,其實早已將小徒弟當作最親近之人,所以,裴言蹊的提議才會被他一再否決。
他被軟禁之時,恨得只想親自手刃這個逆徒,但后來明明有機會的,他卻還是遲遲下不了手。
假如逆徒沒有犯渾,假如
次日,沈青琢發覺窺探他的那道目光消失了,卻隱隱覺得還是有哪里不對。
村莊里來了一波人修橋修路,有人出銀子翻新擴大了私塾,還有人畜養雞鴨鵝豬,專門布施給鰥寡貧窮人家。
村民們的生活條件一下子改善了不少。
又一個深夜,沈青琢從荒唐羞恥的夢中驚醒,出了一身的熱汗。
他細細喘著氣,心道都怪逆徒出現在他面前,害他夢到了
他坐起身子來,忽聽屋頂上傳來一聲響動。
沈青琢頓時警覺起來,輕手輕腳地起身下床,找了件趁手的武器,又叫醒小德子,一起開門走出去。
“大膽毛賊”小德子大喝一聲,“還不快束手就擒”
這一聲爆喝,屋頂上的人腳下一滑。
“小心”沈青琢快步沖上前,幸好那人及時抓住了屋檐,這才沒摔下來。
“圣、圣上”小德子目瞪口呆,“您怎么在這”
蕭慎狼狽不堪地借力一躍而下,表情生像一只做錯事被當場抓住的大狗,“先生,我只是想修補一下屋頂”
近來大風多雨,屋頂上確實有幾片瓦被吹翻了。
沈青琢啼笑皆非“堂堂一國之君,大半夜偷偷翻墻修瓦,瞧你這點出息。”
“先生”蕭慎眸光一亮,忍不住朝先生走了一步。
當然,他還是被拒之門外。
蕭慎咬了咬牙,干脆撩袍跪在門前請罪。
后半宿,果然下起了大雨。
沈青琢躺在床榻上,靜靜傾聽著雨滴拍打窗戶的聲響,難以入眠。
但他還是沒有開門,逆徒是瘋又不是傻,下這么大的雨,自然會找地方避雨。
翌日一早,他打開門,驚訝地發現逆徒還跪在門前,渾身濕得像只落湯雞。
“先生”聽見響動,蕭慎努力抬起頭,眼眶紅紅地道歉,“我知錯了,我真的知錯了”
沈青琢無言,叫小德子扶他進去。
跪著淋了一夜的大雨,終于換得了進門的機會,蕭慎面上滿是難掩飾的激動。
然而,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衫后,沈青琢便冷漠地下了逐客令,并叫他不要再來了,否則就會搬家,走得更遠一些。
剛冒出頭的希望火苗,霎時被澆滅得透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