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威脅果然震懾了帝王,沈青琢一路暢通無阻地離開京都,甚至還帶走了一些金銀細軟。
他和小德子沿途游山玩水,最后來到一個山清水秀的小村莊,花銀子買了三間破舊的小屋,修葺一新后,就這樣落腳下來。
小村莊與世隔絕,村民世代都住在這里,乍來了外人,一開始村民們難免防備又好奇。
但這位沈小相公相貌好看,長得比女子還漂亮,說話又溫聲溫氣,笑起來春暖花開似的,實在很難讓人產生惡感。
一段時日后,村民們不由放下戒心,甚至熱心主動地幫他融入鄉村生活,送一些自家種的糧食蔬菜。而沈小相公每次要么按價付錢,要么回贈從集市上買來的稀罕玩意兒。
“公子,這小白菜好像被我種死了”小德子蹲在院子里,望著苗圃里耷拉腦袋的菜苗,語氣很是沮喪。
“沒事兒,慢慢來。”沈青琢躺在藤椅上曬太陽,“隔壁王大媽送的小白菜,還沒吃完呢。”
“不行,我得再好好研究”小德子叉著腰站起身來,“我還要學會養雞養鴨,到時候殺來給公子吃”
沈青琢含笑回道“不錯,還敢殺雞。”
明媚的日光下,小德子瞧著公子的笑顏一愣。
村子里喝的是山上流下來的天然清泉,目之所及皆是美景,又沒了那些煩心事,公子終于長了些肉,皮膚愈發瓷白溫潤,美得仿佛渾身散發著光。
又過了些日子,沈青琢去往村子里唯一的私塾,開始教孩子們讀書。
活了兩輩子,他從未如此自由過,剛開始時心情極其愉悅,盡情享受著山間的清風。但無所事事久了,不免又有些無趣,想了想,他決定重操舊業。
時光飛逝,寒冬臘月,皇宮里的帝王生了一場病。
自打先生離開后,蕭慎就形同行尸走肉,白日死死抱著先生用過的物件,夜里深深嗅著先生留下的衣衫,卻仍然無法避免整夜失眠。
偶爾睡著了,夢里是先生當著他的面跳下城樓,他肝膽俱裂地撲上前去,卻只能抓到一片衣角。
帝王日漸消瘦,太醫院和御膳房想盡了法子,也沒能讓圣上的龍體好轉起來。
一入冬,圣上染上風寒,繼續拖著病體上朝。
滿朝文武戰戰兢兢,自打帝師離京后,帝王越來越喜怒無常,往往上一刻還好好的,下一瞬突然就雷霆震怒。
錦衣衛指揮使看不下去了,私下里找到裴大人,詢問端王殿下的去處。
裴言蹊從詔獄出來后,被奪去實權,如今做了個閑散官員,見了錦衣衛指揮使也要行禮。
但他只是淡淡回了句“不知情”,就將人請了回去。
錦衣衛指揮使只好自作主張,暗中調查。
開春后,他終于尋到了端王的下落,立即向圣上稟報。
帝王聽聞后,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問道“他過得好嗎”
“窮鄉僻壤,粗茶淡飯,算不得太好。”指揮使跪在地上,小心謹慎地回稟道,“圣上,過了這么久,也許殿下氣消”
帝王抬起手示意“你先下去吧。”
那一夜,蕭慎枯坐于燈前,指腹反復摩挲脖頸間的玉墜,直至天亮才起身。
他忍了又忍,半月后到底是沒忍住,悄悄來到先生所在的村莊。
他心想,只是看一眼,看一眼先生就走。
當他站到那個村子里,遠遠望見那道熟悉的身影時,霎那間心跳驟停,隨即又瘋狂跳動起來。
只一眼,他終于重新活了過來。
他的先生站在一群小孩中間,挨個發糖果,清雋昳麗的面容上洋溢著溫柔好看的笑意。
他簡直快要看癡了,他有多久沒見到先生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了
但很快,他瞧見另一個青年男子走過來,動作自然地替先生拂過肩頭落花,兩人親密耳語。
一瞬間,蕭慎渾身上下的肌肉都繃緊了,一股難以控制的妒火噴涌而出。
這人是誰為何與先生如此親密
他整個人被劈成了兩半,一半是貪婪的喜悅,一半是丑惡的嫉妒,就這樣藏在樹叢里偷偷看著,直到先生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里。
這日后,沈青琢時常感覺暗處有一道視線正注視著他,但四下尋覓,又了無蹤跡。
他懷疑自己被什么人盯上了,可村子里一切風平浪靜,他只好暫且打消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