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源暖烘烘貼著后背,暖意從脊椎蔓延到四肢百骸。山吹律理抿了下唇,沒說她其實一點兒都不冷,沒說這樣的姿勢其實很不方便趕路。
她安靜地被太宰治抱著,像兩只笨拙的抱抱熊,一步一挪回到溫暖的巢穴。
山莊二十四小時有熱水供應。
太宰治回房換下濕透的衣服,在暖氣供應充足的室內只穿著簡單的襯衣長褲,襯衣扣子也不好好系,露出皮膚上層層裹著的繃帶。
“喏,姜茶,趁熱喝。”山吹律理端著一個馬克杯走進太宰治的房間,把熱飲塞到他手里。
刺鼻的辛辣姜味混著熱氣,只嗅一口,舌尖已經開始痛了。
太宰治萬分嫌棄地伸長胳膊把姜茶挪開“我寧可喝板藍根。”
“沒有板藍根。”山吹律理把姜茶給他挪回去,“不喝小心發燒。”
太宰治“律理醬喝了嗎”
山吹律理“沒,它看起來就很辣。”
看吧,你自己還不是嫌棄姜茶辣不肯喝
“人和人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山吹律理認為太宰治應該尊重客觀事實,“我不會發燒,但你絕對會。”
太宰治不服氣。
他怎么就絕對會發燒了你是醫生嗎你在這里胡說八道
他身體可好了,在鶴見川泡整整一天被漁民用漁網打撈出來都精神十足呢
太宰治不喝姜茶,就不喝。
他和他最后的倔強,握緊雙手絕對不放。
山吹律理一直知道她的男朋友是個復雜的人。
他既沙雕又冷酷,既撒嬌又殘暴,既可可愛愛沒有腦袋又兇兇狠狠砍人腦袋,復雜,多變,難以琢磨。
但無論如何,有一個標簽牢牢貼在太宰治身上,神仙來了也撕不掉。
這個標簽,名為“作死”。
來到滑雪山莊第一天,半夜兩點,果不其然,太宰治發燒了。
這是除了太宰治本人之外誰都可以預測的結果。
“頭好痛”太宰治有氣無力地喃喃。
嗓子也好啞,關節酸軟提不起力氣,連翻身都難。
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蓋在身上的棉花被在他的感官中忽然變得好沉好沉,想一把掀到地上圖個涼快的沉。
要不要掀呢太宰治遲鈍地思考。
他并非沒有常識,無論是受涼后該喝熱姜茶還是發燒不能踢被子,太宰治都知道。
但知道,不意味著他會照做。
怎么能指望一個熱衷于自殺的人愛惜身體他只擅長傷害自己。
“把被子踢掉明天會被律理醬罵吧”太宰治晃了晃腦袋,“嗯也不對,她沒罵過我。”
只有被在乎、被喜歡、被關心的人不愛惜身體,才會有人罵他、說他、教訓他。
太宰治不是。
“不過,帶來麻煩的人也會被罵。”太宰治慢吞吞地想,“度假計劃毀了呢。”
好熱,腦袋里有根神經一抽一抽在痛,像門被拉開時咯吱的響聲。
走廊昏黃的光在漆黑的房間墻面上一閃而過,短暫如同流星曳尾,重歸寂靜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