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緣在馬車外提醒了兩聲,“殿下殿下”
衛璟聽見曹緣的聲音,從怔忪中逐漸回過神,心口壓緊的石頭幾乎擠干了他胸腔里的呼吸,沉郁之氣堵著胸口,墜墜的刺痛感時不時戳中他的心臟。
衛璟抬手撫眉,收斂疲倦之色,他的聲音嘶啞,“到了嗎”
曹緣下意識彎著腰,“到了。”
盛暄是盛家的主心骨,盛暄若是倒了,其余兩房根本靠不住。
盛家這段時日,門庭顯然不如往日熱鬧。
太子的馬車停在盛府的大門,守門的小廝都不敢上前去認,卑躬屈膝迎上前,趕緊打開了門,叫人去稟告二少爺。
天都已經黑了。
太子殿下這個時辰大駕光臨,不由讓人深思。
小廝急急忙忙去后院通傳,盛皎月剛換了身寬松的常服,頭發懶倦鋪開,暗袖盈香。
云煙正要叫廚房的人擺飯,小廝就來報說太子殿下來了。
盛皎月沒什么食欲,聽見這句話更加沒有食欲,秀氣眉眼自然而然皺了起來,她不知道太子怎么忽然就過來了。
毫無征兆。
昨天連門都不肯給她開。
盛皎月蹙眉,低聲問“你們沒有認錯人”
小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沒有就是太子”
盛皎月嘆氣,“我知道了。”
她掃了眼自己的穿戴,還算整齊,只是頭發看著有些亂,她叫云煙幫她重新梳個發髻。
話才剛說完,太子已經到了院外。
月色寂寥,少女亭亭玉立,站在房檐燈籠的燭火里,身姿娉婷,臉色略有蒼白,眉眼蘊著幾分疲倦。想來是這幾天的事情叫她筋疲力竭。
衛璟看見她的人之后心頭壓著的沉重散去幾分,沒有剛才夢中那般壓抑窒息,他繃著臉走過去,“不是說今天來找我”
盛皎月愕然,沒想到太子開口會說這樣的話。
她昨日本就是和曹公公隨口客套。
她是不會去自取其辱第二回。
衛璟遲遲等不到她的回話,壓低眼皮兀自說“怎么沒來”
盛皎月實在疲于應付他,這會兒連敷衍都打不起精神敷衍,她張口吐字“我胡說的,殿下不要當真。”
衛璟充耳不聞,低聲說“孤只當你是忘記了。”
盛皎月沉默。
她懶得與太子爭論。
廚房的人剛巧送了晚膳過來,盛皎月吃不下飯,叫她們端了下去。
短短幾天,她的臉頰就清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瘦瘦,憔悴蒼白。衛璟瞧見她清減了的臉龐都有些心疼,“放下吧。”
丫鬟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道該聽誰的。
盛皎月微不可聞嘆了口氣,“你們出去吧。”
丫鬟們松了口氣,低著頭挨個退了出去。
良久都無人說話。盛皎月奔走幾天回到家中已累得不想作聲,只想安安靜靜休憩片刻。
衛璟陪著她用過晚膳,見她吃的不多也沒有說什么。
男人忽然間問“你不是想見你父親嗎”
盛皎月捏緊手中的竹筷,羽睫輕顫,猶豫半晌,低低的嗯了聲。
衛璟給她盛了碗冬筍雞湯,將小碗推到她面前,“喝完這碗湯,孤帶你過去見他。”
盛皎月有點不敢相信,茫然的眼神逐漸清明,少女眼珠分明,漆黑明亮,看著眼前的男人,她有點小心翼翼地問“真的嗎”
衛璟一字一頓,鏗鏘有力,“真的。”
盛皎月端起面前的小碗,當著他的面一點點喝完了湯,她張嘴正要說話,太子朝她冷冷抬眉,“還有碗里的肉,也要吃光。”
雞肉嫩滑,肉質新鮮軟爛。
味道清淡,但她吃著如味同嚼蠟。
她逼迫自己勉強咽下碗里的雞肉,“這樣可以了嗎”
衛璟嗯了嗯。
夜色濃墨重彩,天色陰暗,深更露重空氣里都是濕透了的黑色霧氣,冷冰冰撲在皮膚上有些潮濕。
時辰不早,已過亥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