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心底犯怵,可還是要硬著頭皮走出這一步,“我不想看皮影戲,也不想吃果子,只想出門看看。若殿下覺得不妥,若您覺得我合該一輩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權當我沒說過。”
梁瀟當然知道她沒做錯過什么。
這場曠日經年的陰謀里,姜王妃有錯,他有錯,可唯獨姜姮沒錯,她自始至終都是無辜的,完完全全的受害者。
但他就是不愿意放姜姮出門。她如今這副若菟絲花般內向軟弱,離開他難以生存的樣子,是他花了七年時間才揉搓打磨出來的。若放她出去,任她自由生長,變回從前那般活潑爛漫,會不會漸漸脫離他的控制
可兩人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梁瀟依稀感覺所有繾綣柔情不過是假象,實則兩人已走到懸崖峭壁邊緣,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姜姮與姜王妃翻了臉,兩人又沒有孩子,她更不在乎家族爵位榮耀,這帝都,這王府,其實已經沒有任何能牽絆住她的東西了。
梁瀟陡覺煩躁,煩躁之中夾雜恐懼,他皺眉問“一定要出去嗎”
這其實是一種震懾,每當姜姮的行為惹梁瀟不快,但又實在稱不上是過錯時,梁瀟就會暗中給她施加壓力,迫她罷手。
他有無數種方法折磨她,讓她懼,迫她退。
可這一回,姜姮沒有退,她面容平靜,淡淡道“我今日只想出門,若您覺得不妥,那便這樣吧,我不打擾您了,要回后院乖乖待著。”
梁瀟很不喜歡她這副模樣,看上去溫馴,卻是暗生反骨,莫名的像極了辰羨。
表面潤澤如玉,仁義謙遜,一轉身,卻是什么捅天的叛逆大事都敢做。
若是從前,梁瀟現在就該翻臉了,但現在的他對姜姮有愧,急于修復兩人之間殘破不堪的關系,所以只能妥協。
他命人套馬車,讓姜姮伺候他換了一身墨藍便服,給姜姮戴了一頂帷帽,層層疊疊的白紗翩然垂落,遮住了傾城絕艷的美麗容顏。
梁瀟隔著白紗吻姜姮的側頰,輕聲說“不要叫別的男人看見你的臉。”
姜姮縮在袖中的手抖了一下,窩在梁瀟的懷中說“我知道了。”
臨上馬車時,梁瀟在姜姮耳邊嘆道“這世道變得比七年前還不如,姮姮,你當真愿意看嗎”
姜姮沒說話,她正像浸沉湖底多年的游魚,乍一浮出水面,只覺得憋悶和懼怕。
這些年,起初是梁瀟約束她,令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做賢良,可慢慢的,時日長了,是她自己懼怕外面陌生的世界,懼怕陌生的人。
漸漸的,就會變得反應慢,沉默寡言,逆來順受,徹底被梁瀟掌控。遇見事情,除了向梁瀟乞憐哀求她再找不到別的處理方法。
若要改變,走出這座王府是第一步,也是艱難的一步。但這一步再難,也得邁出去。
姜姮溫順地靠在梁瀟懷中,問“您不會反悔吧”
梁瀟笑了幾聲,染上涼意“你再說幾聲您,叫幾聲殿下,我就真的反悔了。”
姜姮猛地一滯,侍女已將車前帷幄掀開,她將手擱在梁瀟掌心,幾分恰到好處的柔弱和依賴,嬌滴滴說“辰景哥哥,你扶我上去。”
梁瀟縱容而寵溺地道“好,王妃娘娘。”
兩人總是在即將崩壞的時候有著絕佳的默契,一方擺好臺階,另一方迅速下。
姜姮恍然發現,原來經歷這么多,她已能面不改色地與梁瀟做戲。
這很好,只要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她能徹底騙過他,徹底擺脫這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