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蕪蕪“噠噠”跑到她身邊,拽她的衣袖,仰起一張干凈澄澈的小臉問她“姑姑,你是不是不高興”
姜姮一怔,展開手掌掬捧她的下頜,笑說“沒有,姑姑見到你們很高興,姑姑已經許久沒有這么高興了。”
林芝芝瞧出姜姮的落寞,順勢提出讓竹竹去陪她,被她婉拒。
她托詞累,先一步回寢閣休息。
姜墨辭察覺出林芝芝的殷勤用心,暗暗皺眉,拿胳膊肘拐她。她卻低聲道“孩子跟著我們能有什么出息罪臣子孫是不能科舉為官的,難道一輩子做個低三下四的平民明明他的姑父可是權勢滔天的輔政王”
姜姮步履沉重地走出寢殿,臉上原本那一點虛浮的笑意徹底涼散。
她知道父親年事已高,身體一直不好,她想讓他過幾年好日子,想利用權勢平復他內心的委屈傷痕。
可她又怕,怕他終有一天會知道,這些東西究竟是如何得來的。
他的女兒,他自認為嬌貴柔弱的女兒,在他看不見的茫茫歲月里,都經歷過什么。
她甚至有些后悔,當初梁瀟提出要接他們來的時候就該竭力反對的。可孩子又是何等無辜,她看懂了林芝芝的心機,不愿怪她,反倒更加生出憐憫。
姜姮恍然驚覺,原來家人團聚,會讓自己陷入另一個兩難撕扯的境地。
接受恩惠,特別是接受梁瀟的恩惠,并不是一件多么令人愉快的事。
她恓惶地回到寢閣,伏榻胡思亂想,一直到深夜,梁瀟才帶著一身酒氣回來。
她也終于知道,究竟是何等要事才讓梁瀟中途扔下岳丈一家。
是崔元熙,他比詔書上的時間提前抵達襄邑。
并且帶來了天子詔令。
冊封靖穆王梁瀟為攝政王,執掌全國軍政要務,代掌虎符璽冊,免面圣跪禮,百官見之需三跪九叩,自稱下臣。
大燕自開朝以來,從未頒過如此詔書,此詔一宣,梁瀟儼然已是無冕之君。
梁瀟醉意醺醺,紅暈自薄瓷般的俊秀臉龐上滲出。他蠻橫地將姜姮攬入懷中,擱在膝上,湊到她耳邊道“姮姮,你給我生個兒子,將來我會予他萬丈榮耀,顯赫帝位。”
姜姮從很久之前就堅信,這世上誰都可以有孩子,唯獨梁瀟不行,他沒有資格,他不配。
她乖乖坐在梁瀟的膝上,眉間眼底浮著柔瀲的虛光,抬手攏住他的脖子,道“辰景,我們說好了,我們不要孩子,我每天都喝避子湯的,生不出什么孩子。”
梁瀟閉眼,高挺秀立的鼻梁沐在淡淡燭光中,在旁側遮出兩道淺陰,顯得瑰美姿容愈發沉晦莫測。
猶如兜頭一盆涼水,將方才熾烈燃燒的熱情喜悅悉數澆滅。
在短暫的沉默里,姜姮又湊上去親他“要孩子做什么呢教養孩子是需要極多的精力和耐心的,你不會覺得厭煩嗎”
梁瀟嘴唇微微翕動,半晌才靠在姜姮身上,嘆道“好,你不想要,那我們便不要。”
兩人安靜坐了一會兒,梁瀟把姜姮橫抱起來,步履略微有些紊亂,入帳熄燭。他躺在她身側,執拗地來抓她的手,修長的手指緩緩合攏,帶著點患得患失的緊張。
姜姮不動,靜心控制自己的鼻息,讓發出來的輕微呼吸聲極度均勻緩和,像是已經入睡。
大約一炷香,身側也沒了動靜,她以為梁瀟也睡著了,將要翻身想離他遠些,恰于此時,身側飄來他的聲音。
“姮姮,其實你早就不愛我了。”
“從那個孩子沒有了之后,你對我就再也不剩什么感情了。”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要開始準備徹底脫身了,只不過這一回男主要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