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睡了一宿,姜姮總是睡得不安穩,清晨早早醒來。
見帷幔半挽,梁瀟坐在榻邊,披一件單薄寢衣,腿邊一方檀木匣大敞,他正低頭仔細翻看崔元熙送她的志怪書冊。
姜姮早就料到他會有這一招,早把里面的籍牒和路引拿了出來,藏到穩妥的地方。
她悠閑地攏著錦被,斜目看他。
“醒了”梁瀟頭都沒回。
姜姮嗤笑“我竟不知道,你也喜歡看這些。”
梁瀟面色平靜地捻動書頁,皺眉“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說話”
姜姮抬手撩動帷幔垂下的瓔珞,咯咯笑起來“我如今的樣子皆是從你那里學來的,說話、做事不過學了個皮毛。”
梁瀟又覺得胸口發悶,直覺這么早晚各叫她氣一回,自己就離被氣死不遠了。暗自紓解,只當她懷孕辛苦情緒不穩,再忍八個月就好。
姜姮見他不語,挪動著爬起來,從身后搡了他一下,悠然問“你怎得不說話啊我說得對還是不對呢”
“對,你說什么都對。”梁瀟把書冊合上,重新放回檀木匣子里,轉身看她,道“那崔蘭若不是什么正經人,你若覺得新鮮,讓她給你解個悶,不必深交,有辱身份。”
姜姮撩了撩胸前微亂的青絲,諷道“那又是誰造的孽呢我看,那些逼良為娼的男人才是真正的不正經。”
梁瀟又覺這句話在影射自己,剛疏通的氣霎時又噎住。他瞧了她一會兒,起身往外走。
姜姮倚靠在榻邊,懶懶地問“你去哪兒”
“出去透口氣,省得早早叫你氣死,你還得守寡,怪可憐的。”
梁瀟出來梳洗,穿上家常的青緺云鶴如意紋緞衣,借著晨光批復了幾樁緊急的公務,見姜姮遲遲不起,就讓侍女去把她叫起來。
他盯著她用早膳,邊吃邊說“崔元熙不知從哪找來一個戲法班子,說要做東賀你有孕之喜,邀我們去他的新園子。”
姜姮心想,這崔元熙可真能折騰,如此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又出身世家,與崔太后的關系比梁瀟還近,占盡天時地利人和,怎得這么多年竟讓梁瀟占了上風
梁瀟臉上浮現出微妙神情,帶了幾分不屑,幾分悠長,像在逗弄將要落入陷阱的獵物,漫然道“你好好梳妝打扮,過些時候我來接你。”
姜姮本與崔蘭若約好今日閨中相聚,如此只能作罷。
差兩刻午時,梁瀟依約回寢閣接姜姮,她只做了家常裝扮,蜜合染纈廣袖裙,披披帛,梳參鸞髻,簪鳳頭釵,脂粉淡淡敷,顯出玉質剔透、高貴清媚的美。
甫一在新園亮相,便奪盡風頭,崔元熙忙于應酬賓客,可一雙眼睛總找機會往姜姮身上瞟。
梁瀟攜她坐上席,看得一清二楚,只冷笑。
原來崔元熙今日不光請了梁瀟和姜姮,還宴請了姜家人和顧時安,姜照腿腳不靈敏,便讓姜墨辭和林芝芝來。
酒過三巡,崔元熙看上去微醺,舉著酒樽敬過梁瀟,晃悠悠道“我前些日子整理王瑾一案的卷宗,發覺了一樁有趣的事。”
敗軍之將,無人關心,只當給東道主面子,敷衍地看向他。
“這廝在陷害攝政王的同時,竟指使人在坊間散播謠言,說我當年監斬梁淵世子時動了手腳,以牢中死囚代替,暗中救出了梁淵,以謀后事。”
話音落地,席間霎時靜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