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搖頭“這些讀書人啊,就是心思單純。不過他倒是對岳父頗為崇敬,臨走時還托我給老將軍帶好,祝他壽比南山。”
聽到旁人提及父親,姜姮斂盡表情,黯然垂眸不語。
梁瀟看出了她的心事,靠近她輕聲問“想不想回去看看”
姜姮自然是想的,可是她也害怕,害怕此去再也回不來,要永遠被困在那錦繡繁華的帝都里。
梁瀟癡癡凝著她,“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帶你去,我向你保證,我會安安穩穩把你帶回來。”
姜姮仍是猶豫,他苦笑“攝政王已是死人,難不成你還怕我不講信義,再度囚禁你嗎”
說著,他下意識要去握姜姮的手,指尖剛碰上她的手背,就被她縮手躲開。
山上早已摟摟抱抱過,梁瀟十分不習慣這份冷淡,雙眉微蹙,飽含幽怨地抬頭睇向姜姮,姜姮卻好似已經打定主意要翻臉不認人,往后退了幾步,道“我數日未歸,只怕蘭若他們早就急壞了,我要先回去了,你自便。”
梁瀟攔在她面前,鳳眸黯然,隱含控訴“案子破了,你用不著我了,就想甩了我。”
姜姮深吸了一口氣,笑靨柔婉,慢吟吟道“這案子本身就跟我沒什么關系,我不過是意外卷進來的。再者說了,就算破不了,自有官府操心,我不曾領半文薪俸,有何義務為這案子擔什么重任”
梁瀟叫她堵噎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眼見姜姮轉身要走,他喊“你以為事情結束了嗎”
話音剛落,顧時安從石階后追上了他們。
他身后是烏泱泱的護衛,執劍著甲,聲勢浩大。
顧時安直接略過梁瀟,追上姜姮,溫煦淺笑“朝吟,我要走了。”
姜姮道“一路順風。”她想了想,又問“從水路走嗎”
顧時安頷首“船已備好,今天就走。”
彼此沉默了片刻,還是顧時安先開口“你要好好保重,若你我有緣,我會再出現在你面前的。”
姜姮覺得梁瀟和顧時安今日都很怪,話說到半截,總像藏著什么,她欲要細問,卻在山前的百層石階上又遇見了熟人。
是嚴栩。
他穿了件素樣無刺繡的青緞長袍,封襟一顆珍珠為飾,除此之外再無修配。
大約是因為經了一場牢獄,深受打擊,再不復往日倜儻張揚,雙眼瞼青黑,頹唐喪氣,見著顧時安格外驚悸,猛地一哆嗦,才僵硬著上前揖禮。
顧時安拿出對晚輩的關愛,很是噓寒問暖了一陣,最末,見他背著書篋,問“你這是要去哪兒”
嚴栩道“想回家住些時日。”
姜姮在一旁心想,到底是嬌滴滴的矜貴公子,一點打擊就受不住,忙不迭要回家療傷了。
走了也好,她至少能清靜些時日。
嚴栩要去的云州恰與金陵順路,顧時安邀他共乘船,他瑟瑟猶豫了一陣兒,應下。
兩人結伴而行,很快便消失在山間石道的盡頭。
姜姮也想走,卻被梁瀟拽住了手,他目中閃爍著一點冷光,沖姜姮道“走,我帶你去看場戲。”
河道流水浩浩,波瀾翻涌,船逆風而行,有人站在船頭眺望遠方,吹起衣袂翩翩。
顧時安看著那岸堤離自己越來越遠,目光微邈,涌上深深的落寞。
身后傳來腳步聲,他回頭看去,見是嚴栩,微微一笑,問“怎么了不習慣坐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