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棠睜大了眼睛看她,清澈明凈的眸中滿是擔憂,一驚一乍地喊“姑娘,你這是怎么了傻了連哪一年都不知道了”
這丫頭自小便姜姮慣壞了,不著調得很。
姜姮喜歡逗她,長到那般年歲,如今再回來更覺得新奇有趣,抬手輕點了點她的額頭,笑說“我當然知道是哪一年,我就是想考考你。”
棣棠憨得很,絲毫不覺得姜姮在蒙她,當即道“淳化三年。”
淳化三年,姜姮剛剛十五歲。
那場波及甚廣、改變所有人命運的新政之禍就在下一年。
姜姮雙眸低垂,微微出神。
棣棠把帕子浸水擰干,往姜姮臉上抹了一把,道“姑娘別說些有的沒的了,世子都要等急了。”
世子這里的世子說得應當是辰羨吧。
姜姮默不作聲地坐在銅鏡前,任由棣棠伺候她凈面漱口,過了一會兒,棣棠把籮葉也喚了進來,和她一起伺候姜姮梳髻穿衣。
梳起姑娘家的云鬟,簪幾支赤金珍珠釵,穿一襲藕絲秋半襦裙。
當姜姮托著披帛從游廊走來,在廳堂見到辰羨時,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辰羨也嫩,尚未束冠,面龐清秀,手握一柄玉硝骨折扇,長袍磊落,氣度翩翩,微笑著沖姜姮道“寧郡王下了帖子,請母親去郡王府賞花吃酒,母親讓我來問,你去不去。”
其實這等瑣事本用不著辰羨親自來說,差遣個侍女來也能說清楚,辰羨特意跑一趟,不過是想來看看姜姮。
十五歲的姜姮沒心沒肺,看不明白,現在的姜姮卻一眼就能看破。
她默了一會兒,沖辰羨道“我不去,我今日想休息。”
辰羨面露愕然,似是想不通向來愛湊熱鬧的姜姮怎么突然轉了性。
他哪里知道,前世芥蒂太深,姜姮一時半會兒還不愿意和姑姑去出席什么宴席,哪怕是逢場作戲。
她見辰羨流連于此,遲遲不肯離去,又覺得在這些事里,辰羨其實是無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沒做錯什么。
于心不忍,柔聲與他解釋“我覺得不太舒服,想躺一會兒,不想外出。”
辰羨立即關切地問“你怎么了請太醫來看看吧。”
姜姮搖頭“不用,可能是昨夜沒睡好,我躺一會兒就好。”
辰羨猶疑地查看她的臉色,沒看出什么,外頭小廝又催他去赴衛王的約,他只得一步三回顧地走了。
他走后,棣棠立即過來,道“姑娘,你轉性了連宴席都不去了”
少女時的姜姮是個愛笑愛湊熱鬧的性子,凡有宴席必去,最喜歡往人多的地方鉆。可現在的姜姮經歷了后來種種,知道眼前的繁華富貴如云煙,不過一年就會飄然消散,又怎能像沒事人似的繼續無憂慮生活
這不,剛剛辰羨就去赴衛王的約了。
也不知現階段的新政進行到哪一步了。
姜姮不理棣棠,兀自在南窗下的矮幾上托腮沉思,思來想去,有本事能扭轉所有人命運,改變后來事情走向的只有一人。
梁瀟。
她也想去看看少年時的梁瀟,立即起身往外走,可剛走到門口,驀然停住了。
現在的梁瀟,還不是后來那個與她生兒育女,體貼溫柔,對她百依百順的梁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