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姮想起從淳化四年往后的七年,想起那即將上演的相互折磨的七年,一時有些發怵,心生猶豫,再也邁不開步子。
籮葉端了燕窩粥進來,見姜姮徘徊在門前,道“姑娘不是要休息嗎快回去躺著吧,奴剛去廚房端的燕窩粥,您快趁熱喝。”
躺著有什么用,該來的終歸還是會來,難不成重活一世,還要重蹈覆轍嗎
行與不行,總要邁開步子試一試。
姜姮深吸一口氣,沖籮葉道“你把燕窩粥放下,陪我去見一個人。”
棣棠嚷著要陪她一起去,被姜姮拒絕。
現如今的梁瀟,和她還是需要避嫌的關系,她可不能帶著這么個喋喋不休、嘴上沒個把門的丫頭去見他。
煙柳四月,正是春風和煦,百花盛開的時節,這一路春景如畫,暖陽柔煦,姜姮那沉悶的心情逐漸轉好,能鎮定地思考一些事。
前世種種悲劇,在姜姮看來,起因有二。
一是朝中奸佞對新政的迫害;二是她和梁瀟、辰羨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糾葛。
十五歲的姜姮張揚開朗,卻也是單純怯懦的。
在和梁瀟萌生感情之初,不敢公開站出來解除和辰羨的婚約,不敢和整個姜氏家族及靖穆王府作對,不敢面對父親和姑姑的詰責,這才錯失了斬斷錯誤姻緣的最佳時機,既傷害了辰羨,也讓梁瀟誤會。
現在回想,有些事情總要勇敢面對,宜早不宜晚。
姜姮走到梁瀟的院落前,剛想讓籮葉進去通報,卻見侍女慌慌張張地出來,見到姜姮,忙躬身鞠禮。
姜姮問她怎么了。
她道“大公子病了,世子給了奴名帖,讓奴去請太醫。”
姜姮縮在袖下的手猛顫了顫,呢喃“病了”
籮葉抬頭看了她一眼,悄悄沖侍女道“快去吧,莫要耽誤了大公子的病。”
那侍女忙快步離開。
籮葉回顧四周,靠近姜姮,壓低聲音道“既然世子在,姑娘還是回去吧,大公子青春正盛,身子骨好著呢,小病小災不成氣候。”
自打剛才聽說梁瀟病了,姜姮的心就一直砰砰跳,幾乎快要順著嗓子眼竄出來。她腦子驟然亂了,來不及考量利弊,失魂落魄地說“不,我要去看看。”
她徑直往里走,籮葉也不好攔,只有硬著頭皮跟她進去。
辰羨見到她后,臉色果然變差,涼聲說“姮姮,你不是身體不舒服,想休息嗎”
姜姮歪頭看去,厚重的繡帷低垂,根本看不清里面人的樣子,只是不時傳出幾聲零星的低吟,像是極為痛苦。
她仔細回憶前世,想不起這個時候梁瀟得過什么大病,又或者,得過,但是她不知道。畢竟雖然同住王府,但寢閣隔得極遠,到了這個年紀,兩人私下里的來往也變少了。
姜姮心不在焉的,低頭沉默半晌,道“我這會兒又沒有不舒服了。”
辰羨緊盯著她的臉,目光倏然變得銳利起來,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便消失,重新端起一副翩翩公子溫潤和煦的面孔,沖她道“既然沒有不舒服,就和母親一起去寧郡王府赴宴吧,幾位縣君都想見你,待我們兩個成了親,你少不得要和她們多走動。”
寧郡王與靖穆王同為宗親,雖然關系平平,但總是要走動的。
也不知是不是姜姮的錯覺,這句話落地,她感覺繡帷里面,梁瀟的咳嗽聲更大了些。
她心中惴惴,哪有心情去賞花游宴,躑躅著不肯離去,抬眸看辰羨,道“我聽說辰景哥哥病了,想看看他。”
辰羨沒有立即回絕她,也沒有應她,兩片唇緊抿在一起,幽幽低視她,目光中多了些許譴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