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久違的光線照入漆黑洞窟,卻并不見七色光彩,只白慘慘的,毫無溫度,照在身上也越照越涼。
那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但她已聽不見了,她的耳邊早已被聒噪蟲鳴聲充斥,從第一次沉淪起,永不停歇
“別叫了,你們不要在叫了”楚頌捂著耳朵痛哭,好似一瞬之間歷經地獄千劫。
趙雅卻在冷笑,卻像石雕飽經侵蝕早已麻木。
哭與笑之間,一股詭異的悲戚彌散,侵染在場眾妖。
“公子,她不是谷玄牝”韓賦終于不堪忍受這怪異的氛圍,開口問道,種種跡象,層層推論,將趙雅的嫌疑不斷放大,可確鑿的證據擺上臺面,結果卻是出乎她的意料,令她不由看向公子翎,尋求解答。
“本來也沒說是啊。”卻見公子翎仍不顯意外,理所當然的回應。
“可你方才明明說”韓賦說道一半,戛然而止。
公子翎道“察覺到了本公子自始至終,說的都只是殺害你夫君的妖是誰。”
秦風也未料到這種變化,忙問道“你是什么意思,是雅姐她殺了鐵山,但她卻不是谷玄牝”
公子翎道“為什么你們會覺得殺鐵山者就是谷玄牝,因為鐵山死前留下訊息,他以皿覆蟲,暗示了一個蠱字,讓我們覺得殺他者是谷玄牝,可若這訊息其實不是鐵山所留呢”
秦風一怔,顯然被問住,皺眉不語。
公子翎又道“倒不如說,若真是谷玄牝殺了鐵山,有一個問題就很難解釋,鐵山死是發生在半夜,尸體被發現是在清晨,這期間有的是時間,谷玄牝為何當時不將鐵山體內蠱蟲取走,卻要在事后冒著暴露的風險再下手取蠱蟲”
“或許是行兇之時驚動了誰,讓他急著離開,又或許他還有別的計劃”秦風說著,可都是無根據的猜測,終于放棄了思考,“那你說雅姐若不是谷玄牝,她為什么要殺鐵山”
“是啊,為什么本公子也一直在思考這問題,但直到這一刻才確定。”公子翎銳利目光看向趙雅,口中再出驚人之語,“趙雅殺鐵山,是為了幫我們對付谷玄牝。”
韓賦睜大眼睛道“殺我夫君,是為了幫我們這這是何道理”
公子翎道“谷玄牝對鐵山體內的寄身蠱勢在必得,因為寄身蠱對他而言是一柄雙刃劍,落在他手上,固然是能成為他的一個重要籌碼,但若落在我們手上,卻也是對他的最大威脅,楚頌發現的蠱蟲相噬特性便是明證。有寄身蠱在手,我們就有可能借蠱蟲相噬的特性,發現谷玄牝藏在山莊的寄體。而只有殺了鐵山,才有機會將寄身蠱送入我們手中除此之外,殺了鐵山卻偽造成是被谷玄牝所殺,正提醒了我們谷玄牝已在山莊之中。現場遺留的線索,引導我們順藤摸瓜找到博觀蟲鑒,知曉了我們所中的是何種蠱毒。而留鐵山體內寄身蠱為餌,更是將谷玄牝寄體的嫌疑者范圍縮小到了區區數妖。我們能展開反擊,沒有在一無所知間就失去全部記憶,一切的逆轉,都是從鐵山被殺開始”
“不可能,這不可能會這樣做,證明她早知曉我夫君體內有著寄身蠱,可我夫君曾是蠱奴的事我都不知道,雅姐若不是谷玄牝,那她又怎么會知道”韓賦無法相信的搖著頭。一開始,她被告知是趙雅殺了鐵山,雖同樣痛心疾首,卻也能給她一個原諒趙雅的理由,因為她認為趙雅是被谷玄牝寄體,身不由己。
這樣,可以讓已失去夫君的她,不會再失去一個從萬尸坑一同爬出,同舟共濟過的好姐妹。可當她好不容易接受,卻又被拋出一個更殘酷的事實,趙雅殺鐵山并不是身不由己,而是出于她自己的意志。
秦風也反對道“這說不過去,雅姐是山莊總管,與我們一起對付谷玄牝是天經地義。她既知曉谷玄牝存在,也掌握了我們不知道的信息,直接告訴我們便是,何需采用這么極端的方法”
公子翎嘆了一聲,道“你的問題,和韓賦,其實有著共同的答案,我也是看了楚頌的反應才確定真相”
“不要說”此時卻聽一聲尖叫,打斷了公子翎的話語,發聲者竟是楚頌。
楚頌好像從癲狂恐懼中恢復了幾分神智,但情緒依然激烈,一雙通紅淚眼看著趙雅,又看向公子翎,有同情,更有懇求,“求求你,不要說出來”
公子翎也長嘆一聲,默然不語。
“莫要濫用你的同情心了,都說到這份了,還差最后一句嗎”卻聽趙雅終于開口,她笑著,譏嘲著,“我會知曉一切,卻不愿明說,因為我和鐵山一樣,都曾是谷玄牝的蠱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