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奪抬起頭,靜靜地看著他,幽深眸光中,似乎有暗流輕轉。
“我沒有那個意思,你該知道的。”他輕聲道。
“我只知道你和我勢不兩立,我還知道你師父想把我大卸八塊,你也遲早有一天會捅我一個窟窿呢”元清杭不假思索地冷笑。
話一出口,他猛地怔住了。
寧奪凝視著他,緩緩道“為什么你總是這樣說”
元清杭心里頹然,低聲道“一個仙宗,一個魔道,將來大打出手,不是很正常”
想了想,他又懨懨道“真打起來,我大概打不過你。你這應悔劍這么拉風,捅我個窟窿又有什么稀奇”
寧奪低頭看著腰邊的應悔劍,忽然一把拔出。
小小的帳篷里,燦然光華流瀉一地,這么近距離地跳躍閃動,令得元清杭眼前一花,像是茫茫雪地里短暫的雪盲。
下一刻,他的手腕已經被寧奪抓住,應悔劍的劍柄遞過來,橫在了元清杭的面前。
寧奪的手掌不算火熱,卻也不像他的人那樣冰涼。
他修長手指如同鐵箍,抓住元清杭的食指,在劍刃上輕輕一抹,幾滴血珠落在了上面。
緊接著,他自己同樣劃破手指,灑落幾滴,蓋在元清杭的血滴上,手指輕畫,一個殷紅的血符將兩人的血混在一處,滲入劍刃。
劍身一陣輕顫,一股奇異的感應從劍身傳到劍柄,再傳入了元清杭的心底。
元清杭如遭雷擊,半晌不能稍動。
“以血為誓,畫符作盟。從今以后,它認得你,無法主動傷你分毫了。”寧奪低頭凝視著寶劍上幽幽光華,一字字道。
元清杭呆呆看著他,心中一陣輕顫。
手下的劍柄中,浩大的劍意通過這奇妙的連接傳來,堅韌又溫和,悲愴卻坦然。
細細體會著這道劍意,元清杭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無論這道劍魂的主人死前經歷過什么,他在并肩戰斗的寶劍中留下的最后一絲情緒,都和羞慚無關。
“應悔”之名,起于寧晚楓入魔后。
可此刻的元清杭卻有種奇異的篤定,他的悔恨,一定與入魔無關。
兩日后,所有的仙門弟子都一起動身,開始奔赴斷魂崖。
斷魂崖在整個萬刃冢的最西邊,緊挨著出陣的陣眼所在。
已經獲得兵魂的人,要抓緊時間趕往出陣點,再晚就可能趕不上;一無所獲的,更想最后試試在斷魂崖有沒有機會。
雖說斷魂崖里多是魔修生前的兵魂,可也不乏有仙門修士在這里尋找到自己的機緣。
“哎你們知道嗎一百多年前,聽說有位醫修的仙君,就在斷魂崖收服了一道魔修劍魂呢。”
行進的隊伍中,有人閑著無聊,開始和身邊的人聊天。
“知道知道,不過我怎么聽說,不是收服,是兩廂情愿”
“對對,說是那劍魂明明充滿戾氣,狂躁無比,可是不知怎么,一遇到那名醫修,就變得平和乖巧。”一名醫修小弟子興奮地道,“這才奇妙呢。”
“傳言那柄魔劍陪了他一生,最后那名醫修不幸慘死,那柄劍也自爆成碎片,劍魂也跟著徹底隕落了。”
眾人都是一陣唏噓,有人小聲道“這說明啊,魔修中也有性情中人,遇到脾氣相投的仙門中人,甚至身后都能一見如故呢。”
“噓可別亂說。”他身邊的同門趕緊使了個眼色,“這話也就這里能說,出了大陣,還是謹言慎行的好。”
有人嘟囔著“是啊,上次仙魔大戰才過去不到二十年,各門中死在那次大戰中的長輩不計其數,聽到你這這么說,不得打斷你的腿。”
先前說話的人一縮脖子,也知道這話孟浪,趕緊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