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凝青聞言,“哦”了一聲,倒是頗為配合地收回了自己的神識。不是因為她聽話,而是因為這里是他人的心魔關,在這里展開神識簡直就跟扒人衣服無異了。
心魔關無法依靠蠻力突破。望凝青沒有拔劍,玄微也沒有,他們的劍就在身邊,彼此沉默相對,席地而坐。
窗外映照而來的天光黯淡,泛著微微的青色,如長滿浮苔的碧潭。
望凝青側耳細聽,耳畔只能捕捉到蕭涼的風雪,除此之外,天地間空無一物。
枯萎、死寂、空洞、虛無,玄微的心魔關一如眼前這浮薄的天光,沉淀其中的只有殘陽已晚的暮氣。
“你贏不了我。”只是簡單地感悟了幾分,望凝青便得出了結論,“心似暗沉天幕,道如孤零飄雪。你已經敗了,師兄。”
她態度并不傲慢,言辭卻很是篤定。玄微聽了這話也不反駁,只是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無有不可地“嗯”了一聲。
“你的劍曾經驚艷過我,那是我最初踏上仙途的初心。”望凝青直白地說出了曾經屬于安青瓷的憧憬,“但如今,你已經什么都沒有了。”
時至如今,望凝青也說不清安青瓷曾經憧憬的究竟是玄微的劍,還是玄微劍中所透露出來的,屬于銘劍仙尊的道義。
望凝青的坦率讓玄微有些意外,他漠然的眼神終于在她身上停駐,認真地看著眼前這個本不被他放在心上的少女。
“我本以為你如此討師尊喜歡,應當是與師尊極為相似的人。”玄微提起茶壺,慢悠悠地往望凝青的茶盞中注入茶水,隨即拿起自己的茶杯,茶水在唇上輕沾。
“卻原來,只是和而不同。”
清虛守寂一脈,對于師長總歸是敬重的。對銘劍,玄微心中有怨,卻也不敢恨他。
“若是師尊,想必是不耐煩知曉我的往事的。天人眼中目無下塵,我等螻蟻的離合悲歡,于他而言都不過是庸人自擾。”
這話聽起來像自苦,但其實只是實話。
“你想將自己的過往告訴我”
“不,那些已經沒有什么意義了。”
玄微朝著望凝青伸出一只手,手指虛攏,掌心朝上“但我想,你應該想知道自己曾經遭遇那些的理由。”
望凝青沉默,玄微也沒有多問,只是自顧自地說起這段因果他、默妄、他的愛人,銘劍仙尊以及天下蒼生在這其中扮演的每一個角色。
“所以,你偏袒安如意,是因為她是你愛人的轉世”望凝青手指抵住嘴唇,沉吟,“而安如意母親的一時貪婪,打亂了你的計劃”
“不。”出乎意料的,玄微否決了這一點,“我本也沒有什么計劃,令氣運之子的氣運反哺世界,將她的仙途還給她,僅此而已。”
“你不是想和她再續前緣,才偏袒于她的嗎”甚至連迫她承認“盜人仙緣”的污名都默認了。
“我只是分不清氣運之子和她的轉世,承擔不起認錯人的代價罷了。”玄微眼神淡漠,他沒有說謊,“她只是故人的轉世,并不是故人,我分得清的。”
望凝青也終于明白過來,為何玄微面對她和安如意時會是那種奇怪的態度,看起來很在乎安如意,但又刻意疏離她。
“既然已經轉世重來,她便應該有屬于自己的人生。被前世的羈縛牽絆并不是什么好事,與我相連的命運,更是不幸中的不幸了。”
玄微平淡地述說著,他說這些時并沒有看向望凝青,只是垂著眼,看著桌上的杯盞。